黑暗中传来“铛”的一声响,只见一名华服老者从屋檐落了下来,正是司徒宏。
他刚一落地,黑齿常之又一箭射来,箭矢破空声大响,司徒宏不敢大意,急忙用鬼头刀砍断箭矢。
然而刚挡开这一箭,紧接着无数箭矢接踵而来,他急忙躲到一根廊柱后面,一动不动。
这一耽搁,众军士顿时围了上去。
司徒宏虽武艺高强,然而面对重重包围的左武军军士,也不过坚持了两盏茶时间,便被乱枪刺死。
左武军入城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城,当天夜里,扬州各大势力都胆战心惊的过了一晚。
到了次日,水军都督府被抄、杨思俭全家被擒拿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城。
扬州各大势力暗自心惊的同时,也皆松了口气。
其中又以严明德最为庆幸。
他一直觉得武承嗣会通过杀鸡儆猴的方式,威慑住扬州大小势力。
那只被杀的鸡,本以为会是自己,谁知杨思俭取代了他。
这其实也说的通,毕竟杨思俭这段时间与越王走的太近了,而他不同,非常机智的躲在家中,并不与越王府来往。
这小小一个选择,便决定了严家的存续,严明德庆幸的同时,也有些后怕。
一大清早,严明德便亲自跑到自家门外,等候着城中最新消息,在眼下这个关键时刻,消息比金银更加宝贵。
没过多久,出去打探消息的管家和护院首领都回来了。
管家拱手道:“老爷,我去官府打听过了,听说袁刺史生了病,有传言说是越王府的人派人给他下毒了。”
严明德吃惊道:“莫非长平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突然对杨思俭动手?”
管家答道:“城中也有不少人这么说。”
严明德皱眉思索了一下,转头看向护院首领,道:“你那边打听的怎么样?”
护院首领道:“听说越王府和韩王府都没有动静,而且两座府邸中的人都没怎么出门了。”
严明德默默点了点头,心想也不知越王是在示弱,还是真的被长平王给压倒了。
不过不管如何,他都不打算再涉入两方的争斗中,之前那段担惊受怕的日子,有一次就足够了。
然而不久,他便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三日后的一个下午,严明德正在书房教训自己的二儿子。
他三个儿子中,只有这个儿子最不让他省心,老是喜欢仗着家族的势,在外面胡作非为。
这次因为争风吃醋,将一个寒门书生吊在城外郊林中,足足吊了一天,差点没把人家给吊死。
“你这孽子,平日胡作非为也就罢了,如今这关口,怎么也敢胡来?”严明德气的满脸通红。
次子哼哼唧唧道:“是那小子不知死活,非要和我抢女人,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穷酸样,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还敢顶嘴,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家迟早要毁在你手上!”
次子不耐烦道:“爹,这话你都说了十几回了,咱们家还不是一直好好的。”
严明德被气的脸色铁青,就在这时,管家进入书房,说道:“老爷,骆家家主求见,在下已经将他引入偏厅等候。”
严明德指着次子道:“你给我在书房好好反省反省。”说完便离开了书房。
大堂内,严明德见到了骆家家主骆统。
骆家是扬州三大船商之一,府中家底之丰厚,并不在严家之下,不过骆家毕竟是商人世家,地位远远及不上严家。
本来以严明德的身份,是不会和骆统这样的商人结交。
不过有一次,他意外得知骆统在长安城中有一个做监察御史的堂弟。
自此之后,严明德主动结交骆统,两人很快有了不错的交情。
也是骆统牵桥搭线,严明德才认识了长史徐元举。
后来严明德受越王命令,假意接近徐元举。
严明德当时虽有些犹豫,但又觉得这是一个攀附越王的好机会,便鬼迷心窍答应了。
此举不仅坑了徐元举,顺便将骆统也坑了。
严明德甚至不知道骆统是何时被放出来的,来到大堂后,勉强笑道:“骆兄,之前的事我也是身不由己,希望你不要见怪。”
骆统凝视严明德片刻,忽然给他行了一个大礼。
严明德急忙道:“骆兄,你这是做什么?”
骆统咬牙道:“严兄,我想请你帮我给越王殿下传句话。”
严明德脸色大变:“骆兄,你若是有话要告诉越王殿下,直接去他府上就是了,干嘛来找我?”
骆统摇头道:“我不能去越王府。”
严明德恼怒道:“就算你不能去越王府,那也可以找别人传话呀,为何要找上我?”
骆统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严明德,道:“严兄何必和我装糊涂?”
严明德怒道:“谁和你装糊涂了,实话告诉你,我们严府现在和越王府一点关系都没有!”
骆统没有说话,目光向左右看了一眼,严明德急忙挥手屏退了下人。
骆统这才说道:“严兄,你不必再装了,如今扬州城中大部分势力都已经倒向了长平王,只有你依然对越王不离不弃。”
顿了一下,他说道:“在这点上,我还是挺佩服你的。”
严明德只觉有人在自己脑子里用力敲了一下锣鼓,脑袋里“嗡嗡”直声。
他猛的站起身,一字一句道:“是谁说我忠于越王的!”
骆统见他双目通红,脸色铁青,皱眉道:“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严明德情绪几乎失控,一把抓住骆统衣领,急切道:“他们为什么这样说,有什么原因吗?”
骆统怔了怔,道:“城中百姓都是这样说的,说八大家族中其他七家都不再与越王府联系,只有严家依然对越王忠心耿耿。”
“不少百姓还因此称赞你呢。”骆统补充了一句。
严明德简直要气炸了,他这几日根本没有和越王府有任何来往,一定是有人在背后传谣言害他!
是哪个王八蛋和他这么大仇恨?
骆统深吸一口气,道:“严兄,还请你帮我转告越王,我希望再见我女儿一面!”
严明德双目都快要喷火了,怒吼道:“这话你对我说个屁,我们严府和越王府没有半点关系,你给我滚,立刻滚!”
骆统急道:“严兄,当初的事我不和你计较了,但我女儿如今在越王手中,我必须保证她还活着。”
严明德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这种事情他一个字都不想听,也不愿意再牵扯进越王或者长平王的任何事中。
“滚!”他咆哮道。
骆统走了,临走前甚至跪在地上哭求严明德让他见女儿一面。
严明德比他更想哭,他只要一想到那些谣言传入武承嗣的耳中,心脏就有种被攥紧的感觉。
他必须立刻去见武承嗣,向他解释清楚。
然而,他刚出府门,便瞧见一队官军向这边小跑而来,领头的是名二十岁不到的少年。
“你是严府中人?”那少年问。
“是的,不知这位军爷来此有何贵干?”严明德小心翼翼道。
少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该不会就是严明德吧?”
“是……是的。”
少年微微一笑,道:“那就好办了,我叫诸葛南,奉长平王殿下的命令,带你去都督府问话,你跟我走一趟吧。”
严明德苦笑一声,道:“实不相瞒,在下也正打算去都督府拜见王爷。”
“好极了,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动身吧。”
来到都督府时,已到了黄昏时分,天色灰蒙蒙一片,就和严明德此刻的心情一样。
严明德被带到都督府大堂,堂内除了武承嗣外,还有一名年轻女子,那女子目光中没有半点神采,竟是个瞎子。
“草民严明德拜见大都督。”严明德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严家主,你知道坐在你眼前的这位姑娘是谁吗?”
武承嗣脸色沉重,声音中充满威严,让严明德有种不好的预感。
“在下不知。”
“她就是被你陷害的徐元举之女,徐文清。”武承嗣冷冷道。
严明德惊惧不已,急道:“殿下,您几天前在明德观说过,不再追究以前的事的!”
“不错,几日前,本王奉皇后之命,在明德观嘉奖过你,但一码归一码,你勾结越王陷害徐长史,本王不能轻饶你。”
严明德心脏如同被人锤了一拳。
他终于明白,武承嗣当初不过是为了稳住各方势力,这才说的那些漂亮话。
如今他入主扬州,便立刻开始秋后算账了。
“最近城中有谣言说在下依然忠于越王殿下,这些话……”
“这些谣言是我传的。”诸葛南笑嘻嘻道。
严明德脸色煞白,道:“我早该想到,你们故意传出谣言,就是为了找理由对我动手,这样别人也不会说您是个过河拆桥的人了。”
武承嗣冷冷道:“严明德,你不要搞错了,本王从来就没想过拉拢你们八大家族,更谈不上过河拆桥。”
“那您为何在明德观代替皇后嘉奖在下?”严明德嘶喊道。
诸葛南哼道:“殿下邀请你们去明德观,主要是为了将越王调出王府,救出徐姑娘,你就少在那自作多情了。”
严明德怔怔不语。
武承嗣道:“严明德,本王问你,你可知道越王将徐长史关在何处?”
严明德摇了摇头。
“本王也猜到你不知道,也罢,现在本王以诬陷朝廷官员的罪名将你收押,诸葛寺丞,通知刺史府的衙役将他押走吧。”
严明德忽然道:“殿下,在下可并没有认罪!”
武承嗣冷冷道:“你最好搞清楚形势,你做下的那些事情你以为很难查吗,如果你顽抗到底,不仅原本的罪责逃不掉,还会增加新的罪行。”
严明德眼睛上顿时蒙上一层阴影,咬牙道:“草民没有犯法,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诸葛南冷笑道:“那很好啊,你继续嘴硬,到时候查明真相后,不仅你要问罪,你的家人也会被你连累!”
严明德低头不语,他知道徐元举在越王手中,而且说不定已经死了。
只要他死了,那便是死无对证,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诸葛南将严明德押走了。
武承嗣缓缓来到徐文清身边,他本想通过惩治严明德,让徐文清好受一些。
然而从徐文清一言不发就能看出,她并不在乎严明德怎么样,要想让她脸上恢复笑容,只有将徐元举救出来才行。
“徐姑娘,我想送你去长安,我夫人精通医术,也许她能治好你的眼睛。”
徐文清修长的眉毛跳动了一下,隔了一会,才说道:“多谢殿下好意,可是我……我想等爹爹被救出来后,再去长安城,可以吗?”
武承嗣叹了口气,只能答应了她。
为了打探徐元举下落,他已经派出几路士兵沿着去长安的每条路打探,然而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根据他猜测,徐元举很可能一出扬州,便被带去什么地方关起来了,越王绝不会让徐元举离他太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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