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惨白色,飘浮在蒲桃城内的浓雾之中,偶尔可以看到道道血柱飙升,如雨点一般的血滴飞溅而起,复又落下。
离战场只有百多步远的城东,两排栅栏如长龙一般的绵延数里,可以看出这个简单的防御工事还未修好,而在阔达五十余步的通道之中,耸立着一座昨天刚刚建立起来的望楼。
对于一个合格的统帅来说,战前准备越多越好,慕容世杰也不例外。当他决定以蒲桃城为诱饵之时,就知道蒲桃城薄弱防御力,防不了多久,他为了减轻自身的伤亡,又紧急在城中筑成了栅栏和箭塔,企图利用这些工事,一层接着一层的消灭来犯之敌,虽然那两道栅栏和箭塔尚未完工,可是在这场血战中,终究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他从望楼向战场上远眺,可以清楚的看到己方军队和突入城中的贼军在栅栏前后进行浴血奋战,双方士兵如同两股潮头猛烈的拍打在一起,展开了最为血腥的战斗,眨眼之间就在碰撞之处隆起一道尸体堆积而成的“山丘”,然而后续的士兵源源不断参与了进来,双方士兵尽皆奋不顾身的挥舞长矛、战刀,杀得敌人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也导致这座尸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高。
不过吐谷浑毕竟失了先手,他们被火牛阵撞破最大倚仗、杀了太多士兵,顺着火牛杀进城来的“贼军”又杀光了陷入大混乱的前军,所以在兵力方面,吐谷浑现在显得后续乏力,好在他们还有紧急修筑起来的栅栏阻敌,而且栅栏后面的箭塔也起了杀敌的效果,上面的士兵尽情的朝着“贼军”倾泄箭矢,密集的箭矢如疾风骤雨一般射穿“贼军”的盾牌和皮甲,一片一片的“贼军”翻滚落地,被密集杀来的袍泽踏成肉泥。
城内栅栏、箭塔给“贼军”造成的惨重死伤,令“贼军”的气势为之一挫、煞气迅速消退、阵脚也开始凌乱。
麦铁杖骑马站在城墙上凭高观望战局,面对己方士兵惨烈伤亡,却是面无表情,只不过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睛显得十分阴冷可怕。
如此持续了两刻左右,王辩之子王均忍不住问道“阿叔,我军士兵破不开栅栏、拿不下箭塔,该如何应对?”
“哼,吐谷浑主将以为区区栅栏、箭塔就想阻挡我军,简直可笑之极!”麦铁杖挥槊指着正前方,语若寒冰的说道“他们的总兵力只有五千人,如今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也全部投入到了战场,此时再也没有援军来救,既然这些不怕死的挡在面前,那就以兵力的优势,从左右两边包抄过去,将他们彻底歼灭于此。”
交战双方俱到陷入了苦战,但是麦铁杖这一次却是倾巢出动,他的兵力比吐谷浑守军足足多了八千余从,但是由于蒲桃城十分狭窄,兵力上的优势在城内发挥不了半点作用,如果采取添油战术的顺着吐谷浑的节奏来打,哪怕将守军尽数歼灭,结果也是惨胜,这实非麦铁杖之所愿。
就目前的战况而言,吐谷浑的军队说到底是堂堂正正之师,全军上下表现出来的战斗力、杀伤力、作战意志远比“贼军”强劲,他们采用的战术战法极有章法,而“贼军”的个人战斗力虽强,但是在这种血战之中,个人能力起到的作用着实是微小之极。
只不过仗打到了这个份上,麦铁杖尚有八千士兵没有投入战场,而吐谷浑却已经投入了所有军队。吐谷浑虽然在首轮血战之中占据了上风,可是兵力上的差距并没有让吐谷浑因为暂时上风得到改变。
随着麦铁杖的一声令下,麦仲才和钱杰各率四千骑兵绕过正面战场,从南北双方包抄了过去,吐谷浑士兵一下子就陷入了极其危险的局面。
两支“贼军”绕过城墙,从南北双方向城内吐谷浑左右两翼放箭,一片密集箭雨腾空而起,在空中形成一片长长的黑色箭云,瞬间变成了黑点,铺天盖地地向吐谷浑士兵迎头射去。
两边的弓箭手用三段射轮番射击,第一排射完,后退开弓上箭,第二排的弓箭手已经射出弩箭、第三排弓箭手斜举弓箭,箭尖呈四十五度角向上,当第三排的箭矢射/出时,第一排已装箭完毕,如此周而复始、轮番射击。
吐谷浑士兵纷纷举盾相迎,但城内帐篷已经被尽数拆除,除了两首栅栏和箭塔之外,再也没有什么掩体了,普通的盾牌和皮甲根本抵挡不住一轮又一轮箭雨,何况正面“贼军”又死死的咬住了吐谷浑士兵,兵力上的劣势顿显无余。尤其是从空中抛射而来的箭矢,在下降过程中更带有自身重力,使吐谷浑士兵的木盾牌成了摆设。
力道强劲而沉重箭矢洞穿盾牌、射穿皮甲,吐谷浑士兵仿佛是被暴风骤雨摧残的庄稼,一片片倒下,惨叫声、哀嚎声响彻全城。
有了南北双方的压制,城内的“贼军”压制骤减,一些士兵从腰上解下缠着的绳子,朝上一抛,钩子钩住了寨墙,而后扯紧绳子,奋力将一片片栅栏拉倒在地,进攻的“贼军”士气大振,压阵的韩流挥刀大吼着,命令第二批军士从缺口中杀进去,与此同时,几十名“贼军”突入其中,奋力的挥刀劈砍,在完全不占人数优势的情况下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道口子,而后更多人从这个口子鱼贯而入!
前面的吐谷浑士兵越来越少,扑入营寨之内的“贼军”越来越多。
局势貌似已定,可韩流却踟蹰了起来。这个时候有士卒前来禀报“二首领,前面还有一处寨栏,很多吐谷浑士兵退到里面继续与我们作战!”
韩流勃然变色,“还有营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