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靌 “是!”将领退走不久,大军打着火把全速前进。
危险通常在人们毫无准备地时候降临,就在突厥军出了山区,北行约有四里路,一名亲兵高声道“王子,快看!后面好像失火了。”
“嗯?”阿史那俟利弗设随声望去,只见背后忽然冒起一股浓烟,隐约中,似乎到处都有火焰在燃烧。
“失火了?”阿史那俟利弗设一念至此,又否则了自己的想法,这时节的树林十分潮湿,怎么可能会失火?正要呵斥亲兵大惊小怪,有人尖叫道“这边也有大火!”
“王子,这里全部是松树林,一旦受到大火灸烤,便会烧了起来。”一旁的慕容卑大声道“我们最好是在大火蔓延前,冲出这片树林。”
这时,一名前军士兵退了回来,大声道“王子,前方出现了大量隋军。”
“什么?”士兵此言一出,这里的队伍顿时一阵大乱,而前方更是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呜呜呜呜、咚咚咚咚……”仿佛在刹那之间,号角声、战鼓声、喊杀声响彻原野,再加上受的惊战马的嘶鸣声,巨大的声浪如海啸掀起巨浪一般。
阿史那俟利弗设惊得差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他忽然想起一条被他忽略的军情,那就是杨集上一回远征大湖区时,隋军三支大军齐头并进,其中一支是贴着金山、贴着戈壁阿尔泰山北上的,他们当时四周皆敌,怎么不可能广派斥候?怎么不可能知道金山、戈壁阿尔泰山有多少个隘口?但是此刻省悟过来时,显然已经晚了。只因他们现在是长长的行军队伍,要在晚上迅速组成作战阵型很不容易,此时被大火弄得全军皆乱,要想摆成作战阵式,更是难如登天。不等阿史那俟利弗设做出反应,大量士兵已经从背后涌了上来,使原本还算齐整的骑兵队变成一团惊恐的人与战马。
“大家不要慌乱,我们人多,只要一阵一阵向前冲,他们就挡不住我们!”阿史那俟利弗设惊惶地大吼,试图使这支大军重新稳定下来,但是这支部落军人困马乏,在骤然遇袭之时,根本凝聚不出一点战意来;惊恐万状的士兵也根本顾不上去思考什么,他们只想朝前逃窜、只想尽快脱离火海。
阿史那俟利弗设无奈,也只能跟着人朝向前走,否则的话,身在中军的他,必将被混乱的士兵冲下马来,然后被战马活活踩死。他扭头看着东西两侧、后方的大火逐渐连在一起,心中的惊恐更甚几分。
后方和左右的火焰熊熊燃起、烈焰滔天,连两边松树林也被大火引燃了;炙热的温度,让他也不禁只想往前逃。
“稳住!大家向西冲锋!”阿史那俟利弗设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指挥人马朝前冲,虽然前方同样起了大火,但因为风向的缘故,前方蔓延的速度明显慢了很多。
四面八方的火焰很快就以燎原之势朝中间的突厥人蔓延过来,有突厥人想要策马从火势中冲出去,但动物对火有着本能的畏惧,战马遇到火焰的时候,往往是生生的刹住马蹄,紧跟着便被火焰所吞噬。也有一些聪明抱着马头,捂着战马的眼睛,借着速度冲出火海,但等待他们的却不是生机,而是一根根冰冷的箭矢。
“大王,成了!”前方,尉迟恭兴奋的向杨集说道,身后的一群将士也是露出兴奋神色。
杨集也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容,他为了这把火,不但把汉受降城、阿尔泰城的干柴干草拖来了,还把油料也烧在了松树之上,千多个火源火借油脂、火借风势,便迅速的蔓延开来,熊熊火焰让不少突厥人还没碰到火焰,便被后面的同伴撞下马来,紧跟着被无数马蹄踩成肉酱。
但是前方地势开阔,火攻的效果不大,所以易燃之物尽皆放在狭窄的河谷两旁,待敌方后军刚过,埋伏在后面和左右两侧的士兵便点燃大火,以敌人的后军来冲撞中军、前军。再在前方挖壕沟、设陷阱,然后再以箭矢猎杀混乱的敌军。
看到突厥骑兵纷纷被陷入陷阱之中,后方的人又被前方的人马绊倒,接着又有人踩着他们的尸体前进、绊倒,很快就在出口堆积出一道人和马的肉墙,杨集便知出击的良机到了。他缓缓拔出麒麟剑,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笑意,宝剑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弧线,直指前方“令伏兵出击!”
“呜呜呜呜……”号角再次奏响,苍凉悲壮的号角声响彻云霄。
两万名伏于河谷两侧的降兵听了进攻的号令,便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声,策马咆哮着向混乱的突厥军席卷而去。
突厥人逃出火海的喜悦在铁蹄下迅速被打破,先是一波密集箭雨过后,紧跟着黑压压的骑阵如同一股洪流狠狠地撞进突厥人散乱的阵营里面,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和歇斯底里的怒吼,一蓬蓬血雾弥漫长空。
劫后余生的喜悦被打破,大起大落的逆差,让突厥人咆哮着奋起反抗,几个突厥将领在混乱的阵型中来回驰骋,指挥突厥兵结阵反抗,但军心已乱,集结出来的几个军阵仿佛是河流中的一块块大石,根本就无法挡士气如虹的两侧伏兵,片刻就被声势浩大的骑兵吞没干净。
两万骑兵把夹在中间的突厥兵屠杀干净,便汇成一道洪流,继续朝着河谷深处杀去,再一次和从火海中出来的突厥兵混战在一处。
这些降兵爆发出来的战斗力、战意,令尉迟恭咋舌不已,他忍不住向杨集说道“大王,这些降兵可以啊!若是他们之前这么打,我们的损失必将倍增。”
“这便是游牧民族士兵的特点。”杨集见战局在掌控之中,便向尉迟恭和几名将领介绍道“异族大军进攻讲究气势、讲究一战定乾坤,他们并不太在意个人生死,战死沙场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幸运。这也和他们的寿命较短有直接关系,因为异族人寿命比较短,大部分普通人都活不到五十,所以战死沙场是他们最好的归宿,而且还能给他们的子孙带去极大的利益和荣誉。”
“只不过他们的灵魂里有一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思想、集体荣誉感十分薄弱,再加上酋长、可汗没有明文保障他们的家人利益,所以士兵的士气容易被鼓动、也容易消退,一旦战事僵持不下、士气衰退,那种视死如归的气魄便荡然无存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自私思想慢慢占据上风,然后就开始怕死、开始担心妻儿变成别人的财产,之后就不愿死战到底了。一旦这种畏惧思想成为共识,大军很快就会崩溃了。大湖区各部如此,突厥、吐谷浑、契丹、铁勒、奚族等等,也是如此。”
“这不是欺善怕恶吗?”尉迟恭哭笑不得。
“正是如此!”杨集一边注视着战场,一边说道“但是我们不同,我们集体荣誉感十分强烈,忠君爱国、保家卫国等思想深入人心;而士兵,不但训练有素、深诣战阵之道,还有严厉军规制裁逃兵、还有明确的战后抚恤规则,所以我们的士兵处于一种退无可退、却又没有后顾之忧的处境。只要主将平时公平公正、战时指挥得当,将士们都会自觉自愿的服从命令,都会表现出不同于异族的韧劲。”
这时,突厥军中的号角声响起,数千名精锐从正面迎击而来,死死的顶住了隋军的攻势。
阿史那俟利弗设毕竟是名能征善战之将,而且他为了歼灭杨集军,带来了一万名精悍的嫡系士兵,虽然他的大军遭遇隋军伏击而一片混乱,但是这支军队并没有弃甲而逃,而是趁着前军与隋军交战之时,以最快的速度列阵。当隋军杀散了溃兵之时,便与这支集结完毕的军队战至一处。
他们人数虽少,但作战有道,加上生命受到威胁、大火又正向这边蔓延,退无可退之下,便爆发出了强悍的战力,仅仅只是片刻时间,便顶住了隋军的攻势,甚至大有扳回劣势、占据上风之兆。
“果然被大王说中了。”尉迟恭看着节节败退的隋军降兵,苦笑道“这些降兵只能打打顺风仗,硬仗还得靠我们。”
“加以调教,总会成为精锐的!”杨集向尉迟恭说道“出击吧!”
“喏!”尉迟恭马槊一挥,带着五千大隋精锐杀向这支敌军精锐。
刹那之间,隋军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冲进敌军侧翼,尉迟恭战马神骏,两臂有千斤之力,马槊舞得神出鬼没,挡他者死、拦他者亡,直杀得敌军横尸遍野、鲜血染红大地。隋军士兵跟着尉迟恭撕开的裂口,杀入敌群之中,对这支突厥精锐展开了血腥的杀戮。
隋军只有二万八,投入战斗的士兵是两万五,从人数上说,是不如突厥军,但是隋军以逸待劳、准备充足,而突厥军却是仓促应战,又被大火烧死了一堆人,后军又冲散了中军,然后一起冲散了前军,所以他们根本就发挥不出最佳战斗力,尽管阿史那俟利弗设的嫡系军顽强应战,但是随着尉迟恭这支强悍的生力军的加入,很快就被杀得节节败退。
杨集带着最后的三千名骑兵站在高处观战,并没有投入战斗,他要以主帅的高度,去掌管全局、指挥全局,他若是参战了,那么隋军将会失去了灵魂,陷入了各自为阵的局面,而不是配合着打。
突然杀到的大隋精锐使阿史那俟利弗设嫡系一阵大乱,根本难以抵挡这支精骑的猛烈冲击,亲兵将领急得大喊“王子,我军坚持不了多久了,快向南方撤退!”
阿史那俟利弗设哀叹一声,他知道自己一旦逃离战场,整个军队就会崩溃,可是战至此时,已经容不得他不撤。
这时,旁边的史蜀胡悉发生一声惨叫,一支流矢狠狠的洞穿了他的右肩,阿史那俟利弗设急着大叫“先生怎样了?”
“我没事!”史蜀胡悉吃力的喊道“王子,势不可为,性命要紧,西南方没有火,我们快往西南方撤!”
阿史那俟利弗设看了看东方天际,见到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若是此时再不逃,天亮之后,他就更没机会了。
“王子!我为您开路。”慕容卑挥舞战刀,大声向阿史那俟利弗设说道。
这玩意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便让阿史那俟利弗设心中杀机四起,他记得这个隘口是慕容卑率先提出来的;若非是他,史蜀胡悉和执失豪也不会制定这个偷袭方案、自己也不沦落到这步田地。
见他此时像个小丑一般挥舞着战刀,阿史那俟利弗设愤怒的一刀砍下慕容卑头颅,大喊一声“撤军。”
随着阿史那俟利弗设军向南败退,隋军取得了这场决定性战役的胜利,杨集当即下令追击。
隋军尾随逃兵一路追杀,杀得突厥逃兵死尸遍地,下马投降者不计其数,阿史那俟利弗设率领数千残兵逃向南方,途中,又被独孤平云率领的阿尔泰城守军乱杀一通。
不过这样的追击,在天亮之后便无以为继了,突厥逃兵散成了数十几股,朝不同方向逃去,杨集在绞杀一股之后,便放弃继续追杀,开始整顿人马。
“大王,现在怎么办?继续杀吗?”独孤平云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意犹未尽向杨集问道。
“突厥军经此一战,主力已经受到了重创,现在再杀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而且他们又能逃往何处?”杨集停下战马,笑着向独孤平云说道“李靖已经占领了突厥人的主营,扎拉城外的执失豪军必然是人心惶惶、军心动荡;只要这支逃兵一到,执失豪的军队必然乱上加乱。下令集结军队,明天再破执失豪。”
“末将遵命!”独孤平云大喜过望,应命而去。
杨集向身边待命亲兵吩咐道“令杨善会、李大亮、朱粲立即开往扎拉城,截断突厥军南逃之路,绝不准他们渡过扎布汗河。同时,令巴彦布守军出城,从东北方向压制敌营。”
“卑职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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