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午饭,杨集夫妇带着睡熟的杨昊离开了萧家。随着杨集夫妇的离开,萧家兄弟又去书房进行磋商,最后还是决定采用双方拟定的方案来行事
萧家在对待杨集的态度上,日后分成两大派;萧琮、萧玚、萧瑑、萧璟等中枢官员将与杨集“渐行渐远”、敬而远之,而亲舅子萧珣、老部下萧瑀,则是继续和杨集保持亲密关系,这样一分为二,反而更能增加说服力、可信度。
在官场和大势的纷争这个最最关键的板块,代表萧家主体利益的萧琮等人由明转暗,不会在明面上公然支持杨集;甚至还会营造出政见不同、反目成仇的假象。不过关陇贵族既是杨集的首敌,也是皇帝的首敌,一旦关陇贵族扩大打击面,萧家将会站在皇帝这一边,以助攻的方式、从侧面响应和帮助杨集;要是关陇贵族联手发力,萧家则是以南方士族的名义联合裴家。
这种真真假假的相处方式、以及萧家“就事论事”的做事风格,既能维护杨集、减少皇帝对杨集和萧家的戒意,又能让萧家得到皇帝青睐、获得士族信任与拥戴,可谓是一举多得。
杨家人离开萧家后,ru母和睡着了的杨昊坐一辆车,而杨集夫妇另坐一辆,萧颖见丈夫默默沉思,便安安静静的坐着,没有出声打扰。
杨集的思绪停留在政治斗争这一块。
经过萧琮冷峻的分析、冷峭的层层剖析,他幡然醒悟,不仅弄清了自己的位置,也知道日后应该和杨广怎么相处了。以后,他和杨广就是相互利用的君臣关系,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了,就算还有什么私人情谊,那也是浮于表面。
杨广近期变化所带来的压力、紧张、焦虑,也已荡然无存。萧琮和萧玚说得不错,杨广非常需要他、他是杨广对付关陇贵族不可或缺的存在。也就是说,他和关陇贵族处于良弓和飞鸟、走狗和狡兔的关系;在关陇贵族失去颠覆江山的实力之前,他在杨广心目中,还是一个安全的人。
而他的安全时间,既是由关陇贵族的实力、破坏力决定,同时也是由他个人实力来决定;如果杨广认为他的实力、他的威胁超过关陇贵族,肯定先拿他开刀,毕竟他怎么看,都比关陇贵族好对付。所以他日后得“更高调竖敌”、“更低调蓄力”才对。
这个时间少说也有三五年,这个时间当然不会一成不变,它会随着时势变化而变化,也许会更少、也许会更多。但是不管怎么说,都要抓紧时间准备、布局。
关陇贵族集团方面,如果他们主动出击、或合力而击,反而是件好事,因为他可以趁机和裴氏、萧氏深化合作,而山东士族也会在“开战—僵持”阶段坐山观虎斗,倒是让他暂时少去一大强敌。
“郎君,事情很严重吗?”萧颖看到丈夫神色难看的长叹一声,心中不由担心起来。
杨集向她看去,见她弯弯眼睫轻颤,唇儿翕动了下,双眸似有雾气润生,显是担忧之极。于是便拉住妻子一只纤纤小手,轻声说道:“没有什么大事,也许是我的定位出了问题。”
停顿了一下,杨集看着生了孩子后,丽色愈发娇美三分的妻子,接着说道:“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讲究礼尚往来,如果当兄弟的,对你的付出当作理所当然,然后要求你给予更多,你心里会不会舒服?”
“兄弟没完没了的索取,我念着情分,也许都给了,可是心里肯定是不会舒服的。”萧颖这才明白丈夫为什么忧心忡忡的,原来问题在这里,她轻声问道:“郎君,你说的,是圣人?”
杨集知道妻子不是在深宅大院里养尊处优的王妃,自己需要的女人,也不是一只养在牢笼里的金丝雀,而是一个能够贤内助;她便在自己的鼓励下,主动去了解政治和时局,而天门事务她也参与,所以她对朝堂、朝局并不陌生。
此时见她询问,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杨集便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圣人近来的表现,令我有些困惑、不舒服,同时我也有些担心……”深深的看着妻子,郑重道:“担心他对我下手。”
萧颖只觉脑子“嗡”的响了一下,紧紧的抿着失色的嘴唇,默然半晌,才仰起一张惨白的俏脸,颤声道:“那郎君,我兄长他们又是怎么说的?”
“他们也认为我的处境不太妙!”杨集苦笑一声,将萧家兄弟的分析,也一五一二的说了。
萧颖心头乱糟糟的,她努力让自己定下心来,默默的说道:“既然我兄长他们这么说,那、那么此事,有可能是假的。”
“啊?此话怎讲?”杨集愣了一下。
“世家门阀大多亲情澹漠,萧家也不例外,兄长们终究还是以萧家利益为重。我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联姻的工具罢了。”萧颖弯弯睫毛下的美眸,现出几分苦涩之色:“郎君,大兄、阿嫂他们其实找过我无数次,或多或少的表达了进一步合作的心思,或明或暗的让我在郎君前面说话。不过我见他们利用郎君之心十分明显,便没有答应他们。他们在我这里屡屡碰钉子,对我怨言极深。今天,我明显能够感受到他们的疏远、冷漠。”
杨集愕然,萧家在萧颖身上下的功夫,他从来都不知道。稍微一想,就明白萧颖为何不说了,如果她说了,自己或许因此对萧家心怀芥蒂,到时候,她夹在中间很难做人,所以既不答应也不说,独立一个默默的承受着萧家的怒火、怨恨。
萧颖瞟了丈夫一眼,一字一句的分析道:“这一次,郎君本来就因为科举、人员大调动等事,心中颇为不满、不舒服。此二事和郎君长期逗留不去,惹得风声四起;很多人都在背后说郎君惨遭软禁。人云亦云之下,无疑加剧了郎君的担忧。”
“郎君除了家人朋友之外,还有无数部属,大家的安全和命运,全在郎君一人身上;郎君背负着这么多的期望,自然不能、也不敢疏忽大意了。如此一来,就开始对圣人产生置疑了。”
萧颖能够理解丈夫的焦虑和压力,此时看着丈夫给折腾得神思不属,着实心疼无比,想了一会儿,又接着分析起了杨集和杨广的关系:“圣人之所以看重郎君,主要是有三:一是郎君性情洒脱、澹泊名利,不管是高官也好,厚禄也罢,始终不为所动,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有点贪图安逸、胸无大志。二是郎君与其他高官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重情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