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宫城俗称紫微城,以三大殿为轴,一边皇帝为主,另一边以皇后为主。
皇后办公的主殿是文成殿,其职能类似举办常朝的宣政殿,专门用来宴请和接见诰妇、贵女的大殿,两者一东一西,夹在乾阳殿中北部;而文成殿东边的大仪殿相当于同明殿,是皇后接见个别命妇、贵妇的地方。
左右两边的区别主要是在主殿后面,皇帝为主那边,背后还有仁寿殿、观文殿、迎仙宫、集仙殿等等宫殿群落。而皇后为主的文成殿、大仪殿后方,则是一个规模宏大的御苑。毕竟她接待的都是女客;女人谈话不但没有男人那么正式,而且喜欢说三道四,所以这个御苑特别符合女人们的审美、需要,如果在些边游玩边谈话,更能让谈话变得轻松,也更容易让人打成一片。
御苑占地极广,建筑却不多,随处可见大片树林、竹丛虽有一些名贵花木,但自然生长的树木更多一些,而一栋栋精致阁楼便掩映在一片片树荫里。
里面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很有规律,如果注意流淌着的水河,以及各条小溪的水流方向,就能把这里的布局分得一清二楚。
虽已进入冬天,但是这里的树木依旧绿意盎然。一是这里有很多常绿树;二是这里有几眼温泉,从地上引出来的温泉水使树木不知四季。
夕阳西下,万道霞光照的金碧辉煌的皇宫,一片流光溢彩、美轮美奂。杨集跟着几名女官一路向北,侧前方是一片夹杂着银杏树的枫林。
此处呈现出温暖的色调,让人置身其中,如若处于一副仙境般的画面。一棵棵落叶纷飞的银杏树,夹杂在金黄树叶林中,红霞缭绕、丹霞烂漫。
夕阳和片枫林融为一色,让人无法分辨是夕阳沐浴在层染的枫林,还是层染枫林沐浴在夕阳之下。
走过一座白玉曲桥,便进入一个名叫丽春台的区域,这里位于大仪殿正北方,许是灌既用水都是温泉之故,而这里成了植物和花的海洋,各种珍贵奇花,俏然绽放,美不胜收。
桥的另一头,站着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她穿一袭浅黄宫装,身上不骨任命饰物,不过她虽衣着简单,却给人一种高雅唯美之感。
这个宛如仙子般的女子,无疑便是此间主人——萧皇后了。
尽管她是当祖母的人了,可实际年龄也不过是三十八岁,而岁月也特别钟爱她,并没有在她的脸上刻下岁月的痕迹,使她依然清丽出尘,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一般。
天边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似乎镶上了一层金边似的,衣袂在风中飘拂,显得十分优雅、唯美。
起码在杨集眼中,这是一种刹那间被震撼心灵的美好。
看着她,杨集仿佛看到了未来十几二十年的萧颖。据萧颖说,她们萧家有两种面向培养女孩的祖传药方,一种是药膳,母亲怀孕的时候,就开始食用,生出来的孩子不仅健康,而且皮肤特别好。
另一种是女孩使用的药浴,女孩一只要出生,每天就用这种珍惜药材制成的药物沐浴,直到女孩到了十二岁为止,用了这方子的女孩肌肤光滑如缎、白皙如雪、润泽如玉,身上还带一种澹澹的幽香。
萧家用昂贵药物“培育”出来的萧颖,就是样子一个女子,杨集把她抱在怀中,真像是抱了温香/暖玉,美好至极。哪怕某个萧家女的容貌稍微平庸一些,但是因为有着世所罕见的肌/肤、香气,也有资格成为人间You物。
这两个药方需要耗费大量珍惜药材,有一些药材有钱也未必买得到,所以萧家对于自家人,并没有秘而不宣;萧颖怀孕的时候,就跟萧家讨要了过来,姐妹三人怀孕期间,都服用药方制成的药膳。
她们生出来的孩子确实是蛮健壮的,不过三个孩子都是男的,所以后期的药浴则是享受不到了。
“嫂嫂!”走到近处,杨集行礼道。
“金刚奴来了!”见到杨集,神色有些紧张的萧皇后明显松了口气,说道:“你阿兄要打死阿孩,你跟我去救救阿孩,”
杨集跟着她向丽春台走去,边走边问道:“过去不是已经过去了么?究竟又发生了何事?”
萧皇后说道:“阿孩隐姓埋名,跟着你去东北近一年时间,这期间,他府里的幕僚侍卫竟然去扬州抢劫远行客商,取得巨额财物,同时又有去雍州北部,向胡稽、突厥人勒索好马。他们将所得财物,买下金谷园遗址一域,然后修了两座极度奢华的别苑。”
“阿孩想做什么?难道他想当大隋的石崇不成?”杨集闻言无语。
石崇争强好胜、穷凶极恶,听说晋武帝舅舅王恺用糖水涮锅,他就用昂贵的白蜡当柴烧,听说王恺做了四十里的布障,他就用绫罗绸缎做五十里;王恺用赤石脂涂墙壁,他便用花椒。
晋武帝赐给王恺数尺来高的珊瑚树,此株珊瑚树枝条繁茂、树干四处延伸,乃是独一无二的奇珍,当王恺拿出来炫耀时,石崇自然无法比,于是他用铁如意把人家的珊瑚树敲碎了。反正此人,永远不甘落于人后。
石崇如此有钱,自然不是经商了,而是他当荆州刺史时,派兵打劫过往商贾,以兵为匪,聚敛财富,所得财富山海之大不可比拟。
杨暕劫杀商旅的行为,和石崇一模一样,而且还在石崇修建的金谷园遗址上修别苑,这不是大隋的石崇,又是什么?
“你阿兄也是这么说的。”萧皇后想着那个不省心的儿子,心累之极,她叹息一声,又解释道:“智积(扬州牧)和胜州总管张长逊听说境内闹匪,便派人查探,由于事关皇族颜面,他们没有对外公开、也没有上报朝廷,而是将一桩桩一件件恶事记录清楚,先后送来了宗正寺。你阿兄让阿孩前来对质,他说自己毫不知情。”
杨集听明白了,问道:“阿兄不信他的解释吧?”
“正是!”通过发生一系列事件,让萧皇后看透了次子低智、鲁莽、不诚等等恶劣秉性,甚至隐隐有一种感觉——凡是坏负面词语,只要放到次子身上,那都是严丝合缝、丝丝入扣。
萧皇后默然半晌,又补充道:“其实别说是你和你阿兄了,便是我,我也不信。”
“……”老实说,杨集这一次其实是有点相信杨暕的,但是这家伙现在成了“一日为贼,终身为贼”的典范!
由于以往积累的恶行不是一次暴发,而是一次次的逐次暴光,这便使杨暕成了一个屡屡失信于人、屡教不改的反派;他现在说出来的话,甭说是他老子了,就连本来比较偏向他的亲娘都不信了。
这能怪谁?还不是怪他自己?
丽春台并不是一座宫殿,而是一座九层高的圆形观景台,这个观景台层层收缩,呈现出一个上宽下窄形状,顶层之上修有一个石亭,四边都有台阶。
萧皇后心知是三个爷们的事儿,自己还是不上去为好,两人到了台下,她就止步不前了。
此时的丽春台顶边,杨广正负手站在白玉栏杆后,静静地欣赏着台下夕阳美景。
杨集登上顶层的时候,只见里边好像发生了一场混战,虽然很多物件被宫女打扫走了,可是杨暕这个最大的残留物,却证明这里刚刚发生了一起家暴。
目光从杨暕身上移到杨广身上,只见他正侧对自己,一本正经的目视前方,那颀长身子穿着一袭雪白的常袍,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他本就长得英俊帅气、黑发和白色衣襟又在随风飘舞,再被这得体衣着一衬托,更如神仙中人一般。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杨集见他正对着自己前来的方向,便知道他看到自己了,他也不行礼,便对着杨广背后对念起了‘诗’来。
杨广的确是看到杨集和萧皇后了,他知道杨集是萧皇后搬来的救兵,故意不去看杨集,便眼中余光却在默默的观察着杨集,一听他忽然来了一句,也顾不得拿捏了。
他转过身子,向杨集点了点头,径自快步走向中间的亭子,路过杨暕时,一脚把挡在面前杨暕踹了几尺远。他看也不看杨暕一眼,就跑到亭中石桌前坐上,拿起毛笔、蘸上墨,在洁白的纸张写下那一句。
杨集:“……”
他目光看了向杨暕,认真打量了一眼,发现他那张英俊的脸如同褪了毛的猪头一般,杨暕引以为豪浓眉大眼也眯成了一条缝,脖子轻轻一晃,胖了很多的脸都颤巍不停,狭小的双眼,还非要向自己弄出呶嘴拧眉的暗示表情,当真是难为他了。
杨广写完,抬头看了看正在大眼瞪小眼的叔侄俩,向杨集说道:“你别理他。我下手很有分寸,他绝对死不了。”
杨暕的模样让杨集感同身受,不过杨广既然这么说,那他下手肯定有分寸,杨暕别说是死了,便是想残都残不了。但是杨集知道杨广特别会打架、特别会打人;他打人的时候,专挑那种不致命却疼痛的地方下狠手,导致他看到杨暕这番模样,都觉得疼了起来。
杨集蹲下去拍拍杨暕的猪脑袋,安慰道:“没事的,躺几天就好了,而且你在躲避过程中,还会学到一身身轻如燕的本事,我和滕王兄弟就是过来的。多挨几次下来,你会发现自己忽然之间,就多了一门近身搏斗术、一门轻巧的闪避功夫。”
杨暕闻言,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叫杨暕不假,可我的大名是“暕”,而不是犯贱的“贱”啊!
一次都疼得快死了,再挨几次,那还得了?关键是,你和滕王叔敢躲、敢还手,可我不敢啊!
近身搏斗术?
轻巧的闪避功夫?
呵呵,人肉沙包还差不多。
杨广看他们叽叽咕咕不休,不耐烦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瞥着杨集道:“金刚奴,你是不是也想回味一下?如果是,我满足你的要求。”
“躺着吧你!”杨集连忙丢下杨暕,跑入了石亭之内,规规矩矩的坐到杨广对面,问道:“阿兄,有何吩咐?”
“全词,我要你的全词,而不是只是这一句。”杨广一边说、一边注视着杨集、一边将写好的句子拿起,向杨集亮了一下。
杨集生怕自己挨打,连忙吟诵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杨广记性极好,听罢;便一字不差的记了下来,再看之时,忽然觉得不对,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又看了看杨集,疑惑的说道:“词是好词,说是千古不朽之杰作亦不为过,可是乾坤朗朗,哪来的明月?你的明月在哪儿?”
杨集目瞪口呆:“你问我,我问谁?”
“可,这词是你作的。”杨广盯着杨集,问道:“总得有个由来和说法吧?”
杨集无奈,说道:“丙寅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阿兄。”
杨广默默点头,今年正是丙寅年,即是说,这是今年中秋写的,一想到“兼怀阿兄”,又写下“丙寅中秋,卫王集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兄长广”,然后心满意足的说道:“这一句,就放到词章前。”
杨集:“……”
好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