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帅并不头铁。
这个时候，赵芸给他报告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姬帅，回去的路……我不认识。”
姬帅以手扶额。
你可真是个人才。
“没指望你，阿星，你来带路，我们原路退回。”姬帅吩咐道。
阿星，军方少壮派之一，不过不领兵。
是技术型人才。
研究的领域是星空和方向。
简单来说，通过星空来确定方向，同时通过星象的变化，预测天气有可能会发生的变化，从而让大乾军方提前做针对性的预防和决定。
姬帅从来就没指望过赵芸的方向感。
他需要的是赵芸的运气。
看赵芸指路，也就是图一乐。
想要看真本事，还得看阿星。
不过这一次，阿星也让姬帅失望了。
“姬帅，这里看到的星空不对。”
姬帅皱眉。
“怎么说？”
“这里看到的星空和外面看到的星空是不一样的，完全南辕北辙，且没有任何规律可言，至少我现在还没有抓住规律。按照我现在看到的星空去指引前路的话，我并不知道会将大家带向何方。”
姬帅：“……”
阿星是大乾军方这方面最专业的人才。
连阿星都不行，那大乾就真的没人行了。
姬帅纵横天下多年，卫国战争期间也不知道遇到过多少绝境，但是以往他尽管濒临绝境，至少还有舍得一身剐，拼死拉着敌人同归于尽的豪气。
然而在魔鬼大三角这处险地，连敌人是谁、在哪都不知情。
他空有一身本事，也发挥不出来。
而就在此时此刻，无论是大乾军方，还是妖庭那边，都还在陆续的有人或者妖死亡。
毫无征兆。
无法阻挡。
面对这种情况，即便心志坚毅如姬帅，都有一种罕见的绝望。
他不怕对手太强。
但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找不到对手这种情况。
还好这时候，妖皇还没有放弃。
妖皇掏出了一个八卦。
看到妖皇手中的八卦，狐王以及其他妖皇都眼前一亮。
“陛下，您把卦精也拿来了。”
“陛下英明。”
“有卦精在，我们有救了。”
听到妖王们的议论，姬帅也精神一振。
卦精的传说，他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这是妖庭的底蕴之一。
同样是靠专业技能立足妖庭的，并不是靠武力。
卦精，传说当中是八卦成精，而且最初并非妖庭的神器，反而是儒家圣人当初随身携带的八卦。
被儒家圣人点化成精后，儒家圣人有教无类，甚至想收它做弟子。
卦精如果答应，它将会是儒家圣人的七十二弟子之一，地位直接扶摇直上。
但是卦精拒绝了。
它选择了做儒家圣人身边一只平平无奇的八卦，一直跟随在儒家圣人身边，而不是成为地位更高的圣人弟子。
这个选择其实是正确的。
尽管因此卦精失去了被世人敬仰的机会，但是一直跟随在儒家圣人身边的它，所学到的能力是很多儒家圣人亲传弟子所不及的。
只是江湖传言，当初儒家圣人陨落的时候，卦精曾经示警儒家圣人，说此行九死一生，请圣人不要冒险。
但儒家圣人没有听。
卦精和圣人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也因为那一次的分歧，双方分道扬镳。
卦精本身也是妖族，自然选择了归附妖庭，从此成为了妖庭的神器，也是底蕴之一。
虽然没有什么战斗能力，但是趋吉避凶，没有谁比卦精更擅长。
卦精被妖皇拿出来之后，周身就散发出一种浅白色的光芒，灵性逐渐复苏。
片刻后，卦精就失声尖叫：“小熊，你疯了？怎么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众人包括众妖纷纷看向“小熊”。
成为瞩目焦点的“小熊”嘴角一抽。
本皇的形象。
这该死的卦精。
但卦精的辈分在这里。
而且能力也在这里。
他还要依靠卦精指点呢，当然不能现在和卦精翻脸。
妖皇只能按捺住自己内心的羞耻，开口询问道：“前辈，还请指点一条明路。”
卦精本体身上开始渗水。
赵芸看的仔细。
她不确定的开口道：“这不会是冷汗吧？”
卦精：“你猜对了。”
赵芸：“……”
活久见。
一只八卦居然能被吓出冷汗来。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别说她了，其他人也是头一次见到。
卦精的身影闪烁了四下，明显是在探路。
片刻后，卦精回到了正中央，用哭丧着语气对妖皇道：“小熊，这下被你害死了。这个鬼地方简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妖皇心中一沉。
卦精都这么说，那就真的是绝地了。
只是他可不想栽在这种鬼地方。
“前辈，就连本皇的实力也解决不了吗？”妖皇皱眉问道。
卦精长叹了一口气。
“小熊，你的实力虽然不错，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当年圣人的实力如何？我好心劝他他不听，后来不一样死了。你现在的实力，还不如圣人呢。”
妖皇：“……”
他觉得自己和圣人能五五开。
并称一个南妖皇北圣人不过分。
这卦精眼神有问题。
“话说回来，在场这些家伙里，如果说要有希望能逃出生天的，也就是小熊你了，你可得保护好本座。至于其他的家伙，等死吧。”卦精无奈道：“这个鬼地方，无解，或者说，只有一种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姬帅眼前一亮。
但卦精的回答，让姬帅再次绝望。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用更强大的力量镇压这块险地。想要取巧，是根本不可能的。”
姬帅：“……”
这话和没说一样。
任何的险地，只要有更强大的力量，都能够破除。
但他们的实力不够。
所以只能取巧。
可遇到一个不能取巧的地方，他们这些实力不够的人，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姬帅不甘心。
“前辈，难道就真的没有任何取巧的办法？这不应该。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为众生留一线生机。天道尚且如此，此地又怎么可能不给众生留一线生机？”姬帅问道。
卦精道：“你这个小家伙，见识倒是不错，只是见识还是太浅了。你说的倒也不错，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为众生留一线生机。可如果这处险地，本身就是一线生机呢？”
众人愕然无语。
根本听不懂卦精的话。
卦精唏嘘道：“我已经算到了，这处险地之所以危险，是因为这里本来就是留给众生的一线生机。你们应该也知道，天上和天下是有壁垒的，天上的强者不能随意下界。”
众人纷纷点头。
这件事情现在不是秘密了。
卦精继续道：“这本不是天定的规则，而是有真正的至强者制定的规则。但是只要是规则，就能够被打破。只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强者也不是绝对不能下界。而这处险地，就是下界的办法之一。这是众神血祭的陨落之地，理论上来说，只有天上死一个神仙，才能够打通另外一个神仙下界的壁垒。而死去的那些神仙，尸骨都来到了这个鬼地方。”
这次妖皇的脸色也开始发白了。
“神尸成堆，仙骨如山。怨气不散，终年缭绕。久而久之，这些死去的神仙就成为了一种执念，他们是因为下界而死，所以死后，他们的执念便是杀死所有上天入地的生灵。
“再然后，这种鬼地方就开始联通天上地下，但是——此路不通。
“无论是从地下到天上，还是从天上到地下，想要通过这条路，都需要面对过往无数年来这些死去神仙的怨念，而且需要一直坚持到最后，才算通过这一处绝地。
“小熊，别说是你，就算是魔君来了，儒家圣人复活，也不可能有这种实力，除非……”
妖皇问道：“除非什么？”
其实听卦精这样说，妖皇就已经死心了。
对付一两个神仙，妖皇有绝对的把握。
但是对付一群神仙，妖皇心知肚明自己是在找死。
而这处险地，天知道陨落了多少神仙。
他就算再勇，也还是有理智的。
还是只能取巧。
只是卦精表示，取巧的办法真的没有。
“我刚才算了一卦，无论是天上地下，谁都不可能独自就将魔鬼大三角通关。小熊你不行，魔君不行，天上的两位至尊也不行。除非……你们这些当世顶尖的强者能够联手，那还有希望一试。”
这个答案，让所有人再度绝望。
妖皇苦笑道：“现在上哪去找魔君神君他们？”
姬帅不想放弃，他沉声道：“妖皇自然是天下顶尖的强者之一，这诸多妖王合力，可否能当成另外一个顶尖的强者？我大乾军方合力，能否充当另外一个顶尖的强者？”
卦精嗤笑道：“你还是去做梦吧，梦里什么都有。要是只论数量，你们这些家伙加起来肯定比一个顶尖的强者强。但是架不是这么打的，你们联起手来，能发挥出一半实力就不错了。1+1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大于，一群人加起来，就更难以合力了，数量根本抵消不了质量的优势。你们大乾和妖庭合起来，撑死也就能抵一个顶尖强者。至少还需要再加一个顶尖强者的力量，才有可能打破这个险地。”
卦精说的是正理。
堆积数量在理论上，魔君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加起来的实力之爆炸在理论上甚至能秒杀魔君那种级别的强者。
但是战斗不是单纯的纸面实力对比。
强者也不会站那儿不动就和你拼消耗。
拿魔君来说，她也不需要和一群人比实力。
她只需要杀死其中的几个主事者，一群人围攻的阵型就会不攻自破。
即便理论上能杀死魔君，谁愿意先被魔君杀死呢？
而只要有一小部分人产生了这种贪生怕死的心理，魔君就可以抓住这种机会，逃之夭夭，甚至用游击战术将这些围攻的强者全部杀死。
所以一味的堆积群体战力并不是绝对有效的，单体战力的灵活性和机动性优势太大了。
这些道理姬帅也不是不知道。
他只是在生死关头，想要寻找一线生机。
可惜，卦精毫不犹豫的掐灭了这一线生机。
场间的气氛变的无比沉寂。
卦精说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他们自然也全都听进去了。
所以唯一破解这个绝地的方法，他们也用不了。
真正应了卦精的那句话：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生死关头，最为考验人性。
也考验妖性。
这里是赵芸带路找来的。
尽管即便赵芸不带路，他们也有可能会死，但那毕竟是没有发生的事情。
可现在真实发生的是他们在赵芸的带路下进入了绝地，即将面临死亡。
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人和妖不可避免的对赵芸产生了怨愤甚至杀意。
大乾军方还好，军人令行禁止，遵守纪律。即便内心有所怨愤，也能控制住自己。
可妖王们就没有这个顾忌了。
产生绝望之后，又见身边不断有妖王莫名横死，他们的道心彻底崩溃。
甚至想在临死之前，先把赵芸给弄死。
“都怪姓赵的这个蠢女人。”
“你带的什么路？”
“要不是你，我们根本不用面临这种局面。”
“赵芸，你该死。”
“全被大乾这帮人给连累了。”
……
生死之间，最见人心，也最见妖心。
原本已经形成同盟的大乾军方和妖庭精锐，在生死关头，又产生了致命的矛盾。
但赵芸只是黛眉微皱，并没有放在心上。
作为强者，她有自己的自控力。
她只是心情沉重。
因为她也不想死。
更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大乾军方的精锐全部葬身于此。
姬帅冷漠的目光扫过那些口出怨言的妖王，眼中杀意一闪。
不过没等他开口，狐王先主动开口了。
“都住嘴，什么时候了，还内斗？”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有妖皇在场，狐王说话妖王们肯定是听的。
毕竟就算不给狐王面子，也必须要给妖皇面子。
可惜，现在不是正常情况。
马上要死的妖王们，莫说是狐王，就算是妖皇，他们也丧失了很多敬畏心。
所以，很快反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狐王你说的好听。”
“左右都出不去，都是等死，还不让我们说实话了？”
“狐王，要不是你，我们也未必沦落到这种下场。自从妖皇开始信任你之后，我们妖庭一天不如一天。”
“妖庭的堕落，就是来源于狐王你的上位，你蒙蔽了我皇。”
“妖皇糊涂啊。”
狐王那叫一个气。
本妖师为了妖庭的未来运筹帷幄，呕心泣血，你们这些混账玩意真是一点不体谅本妖师的苦心和功劳。
好在他们不体谅，妖皇还是体谅的。
砰！
妖皇大手拍下，瞬间就拍死了一个妖王。
剩下抱怨的妖王们也彻底冷静了下来，声音立刻消失无踪。
毕竟等死和马上死，还是有区别的。
继续待下去是等死。
妖皇却有实力让他们马上死。
妖皇冷冷的看了这些妖王们一眼，口中吐出两个字：“呱噪！”
妖王们抱怨赵芸，他其实是不当回事的。
因为在内心里，妖皇对赵芸把他们带到这个险地来也一肚子气。
但是妖王们抱怨狐王，甚至明里暗里的抱怨他，妖皇就不能忍了。
骂狐也得看妖皇。
本皇的威严是你们能挑衅的吗？
妖皇果断镇压了这些妖王们的不服。
不过镇压归镇压，妖皇知道想要改变他们的想法是做不到的。
另外……
妖皇沉默片刻，对姬帅道：“姬长空，你说过，让赵芸带路，是我们的生机，你可有什么退路？”
他对姬帅还是很看重的，也了解姬帅的能力。
但姬帅这一次让他失望了。
“妖皇见谅，本帅也是病急乱投医。让紫龙带路，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当实力差距过大的情况下，本帅当时选择了把希望寄托在运气身上。”姬帅苦笑道：“可运气这种东西，自然不可能一直眷顾我们。把主动权送了出去，就要承担后果。这一次，是本帅错判了，不关紫龙的事情。”
他太迷信赵芸的运气了。
妖皇没有说什么。
因为这个决定虽然是姬帅做的没错，可他当初也是同意的。
现在事后抱怨，心里想想十分正常，可要是嘴上也说出来，在妖皇看来就太没有逼格了。
只是他也很难受。
妖皇问道：“赵芸，你的运气失效过吗？”
赵芸摇头：“没有。”
“那为何这一次会失效？”
赵芸无奈道：“这可能就是应了那句老话——淹死的都是会水的。魏君也说过，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我把全部的成功都寄托在了运气身上，所以我的失败也注定是因为运气。是我的原因，我懈怠了，也疏忽了。”
如果有重新再来的机会，她会努力依靠自己，而不是靠虚无飘渺的运气。
可惜，她这个觉悟来的太晚了。
也不会再有重新再来的机会了。
赵芸这一刻，道心明悟，实力更进一步。
只是……这点精进的实力，在现如今的情况下，起不到任何作用。
妖皇吐出了一口闷气。
“那就等死……等等……”
妖皇神情一动。
片刻后，妖皇面色狂喜。
“赵芸，你真是一个天生的福将。”
妖皇激动到甚至下意识的晃动了一下赵芸的肩膀。
赵芸很懵逼。
“发生了什么？”
大家也都很懵逼，集体看向妖皇。
不过很快，他们就明白了。
“有动静。”
“好强的气息。”
“是阳气。”
“天上有强者下来了。”
卦精也尖叫出声：“这是什么狗屎运，天上竟然有至尊通过这条渠道下界，是神后还是神君？”
顿了顿，卦精继续道：“无论是谁，一起动手，机会来了。”
不用卦精吩咐，所有人都振奋起了精神。
现在在场所有强者的实力结合起来，再配合来自天上的强者。
生机——出现了。
赵芸也精神大振，准备一起动手。
但是被姬帅直接摁住。
“紫龙，你休息，保护好自己。”
妖王们纷纷附和：
“对对对。”
“赵将军，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千万别伤着。”
“赵将军为我们祝福就行了。”
“等出去后，还要靠赵将军指路呢。”
……
这种吉祥物，打仗太浪费了。
就应该被供起来。
卦精都绝望了，妖皇和姬帅束手无策，所有人都准备等死。
结果天上居然有至尊下界。
这种几率居然也能碰上。
这一刻，没有人感谢天上下界的至尊。
所有人都把赵芸当成了神。
赵芸：“……”
果然。
靠实力死路一条。
运气好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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