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徘徊在离石城残破的街头巷尾,满目的疮痍,一地的狼藉,沉寂寂的废墟这一切都在述说它们曾经遭受过的苦难。
风声在废墟中辗转,演变成了呜咽。
离石城的城外,四千余名西河郡的郡兵迎风而立,四千名西河郡的郡兵皆是沉默站立在一处丘陵的下方。
西河郡都尉李德跪在丘陵上的一处坑洞旁,缓缓的摘下了自己插着翎羽的顶盔,鲜红色的翎羽在风中微微颤抖,那一抹鲜红好似人体内血液的颜色。
李德面无表情的将翎羽顶盔放在坑旁的草地之上,他的眼眸也没有一丝的神采,有的只是晦暗。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这是离家之时,他的发妻郑重的递到他的手中,说是可以保佑他在战场上不受伤害。
只是
如今他已经平安归来,但他的发妻却是已经离开了这个人世,他此生再也没有办法见到她的音容笑貌了,再也没有办法在出征之时,听着她的啰嗦,听着她的言语。
没有人会再在他出门前,给他整理战袍,再也没有一个人在远方替他担忧,替他祈祷。
呼啸的风声在李德的耳中回荡,渐渐的低沉,渐渐的演变为哭泣的声音。
李德也已是泪流满面,时光已经再也回不去了,逝者已逝,他的儿女,他的发妻,他的父母皆在这场浩劫之中亡去,他在离石城的宅院也已经化作了一处废墟。
大风吹起,呜咽的声音在丘陵四周回荡,哭泣的声音正在慢慢的变大。
哭声是从四千西河郡的郡兵的喉咙之中传播而出的,他们所有珍视的东西,他们珍惜的一切全部在刀兵之下毁于一旦,他们的妻儿父母,也一并的逝去,他们再也没有办法再见到自己的兄弟、自己的朋友。
“吹角。”
李德用衣袍擦干了眼泪,哽咽的说道。
他身旁的亲卫止住了哭声,解下了腰间的角号,用力的将其吹响。
“呜————”
苍凉的角号声在风中回荡,更多的角号声在人群中相继响起。
李德缓缓的站起身来,素色的战袍在大风之中鼓动,他缓缓的转过身来,面对一众西河郡的郡兵。
角号声止住,四千余名西河郡郡兵的目光尽皆集中在了李德的身上。
李德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他没有办法言语,他麾下的这些军卒,不再是曾经那支战意高昂,士气如虹的军队。
他看到的是一群行尸走肉,是一群死气沉沉的军卒。
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铮!”
李德猛地拔出腰间的汉剑,盯视着环坐在四周的一众军卒。
“失陷城池、军民死难西河郡已经是废土,再无我等栖身之地,此间罪责皆在我李德也!”
李德的声音依旧哽咽,他手持汉剑,解下了固定着头发的发带,长发披散而下。
“如此之罪,就算杀我百次亦不能相抵,但我等大仇未报,攻破离石城的匈奴人尚在北地,此等仇恨如何能弃之不顾!”
李德揪住自己的披散而下的头发,猛地割断了一截,随后高高举起自己的头发恨声道。
“我李德在此立下誓言,必将北伐匈奴,为我西河郡死难的父老乡亲,报怨雪耻!若违此誓,必的天人共诛之!”
死气沉沉的西河郡郡兵们皆是站起身来,骚动了起来。
汉朝以孝治天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匈奴和汉帝国的衣冠之争,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不肯披发左衽而死。
张器闭目紧握着双拳,面色不停变化,最终也是上前了一步。
“铮!”
环首刀出鞘,张器一把割下自己的一截头发,将其高高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