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敬泽离开了。
祝桃独自坐在屋子里。
寂静包裹了她。
日光似乎也不堪冷寂,慢慢沉了下去,消失在地平线。
外面北风呼啸,雪越下越大,很快将一切都披上了一层白色的纱衣。
祝桃没有开灯,就那么沉默着在客厅呆到了半夜。
清冷的月光泼进房间,寒风卷着雪花,吹进来,将窗帘托起。
随后又打在墙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她猛然惊醒。
房间里没有开空调,她的手脚已经冻成了冰块。
搓了搓手臂,僵硬地走过去。
把窗户关起来,将所有的风雪阻挡在外面。
她的头有点痛,不知道是在客厅坐久了还是放学回来的路上吹的。
可能是感冒了吧。
祝桃倒在床上,试图入眠,可是大脑里像是禁锢了一群扑腾翅膀试图冲出来的蝴蝶,在她脑子里飞舞。
“好痛……”
双手抓住发根,捧住脑袋,头痛开始加剧。
她本来并不想回想,可是穆敬泽的话一句一句在她的脑海中重播。
“孩子,你根本不知道,他都为你做了什么……”
回忆完过去,穆敬泽还说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如果不送你离开,以你当时的精神状态,只会彻底疯掉,他为你铺好了一切后路,即便背负着指责与怨恨,他还是那么做了,只为了让你能早点好起来。”
还有他曾经那样不堪回首的过去。
那代表了痛苦与绝望被封存了十几年未曾碰过的大提琴。
但是,他为她弹了两次。
他拿起来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
是忍着多大的痛为她的蛮横与娇纵妥协?
“还有你失足跌落山崖那次,搜救队找不到你,我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但是回来以后,他坐了三个月的轮椅……”
越想越难受,越想越心痛。
混乱的思绪让她忍不住朝床头撞了两下,被禁锢的蝴蝶终于扑棱棱地飞了出来。
她终于想起来了。
她终于想起那些被自己忘记的事。
从山头跌下去后,她被一棵拦腰生长的小树挡了一下,减缓了下坠的趋势。
可是在落到山底的时候,头还是遭到撞击昏迷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她掉落的这个位置还很隐蔽。
大雨很快冲掉了她的一切痕迹,她的脚被卡住动弹不得。
后脑勺被撞破,失血过多,她还发起了高烧浑身无力。
哪怕听到了搜救人员的呼声,也没有求救的力气。
就这样,搜救人员离她越来越远,她也越来越绝望。
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
好像有个男人找到了她。
熟悉的气味令她安心,可是她没有力气,饿了这么久,还病着,眼前只能模糊看到一个高大的轮廓。
身体被人托起,可是脚还被压在石缝中,难以抽出。
男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块大石头推开,解救出她的脚踝。
可是雨地湿滑,刚挪开她的脚,那块大石头没有了另一块石头的支撑,顺着淤泥滚来,狠狠地砸到了他的腿。
她听到一声闷哼。
男人没有休息片刻,快速将她从地上背起来,向山外走去。
山路泥泞,他的腿还受伤了,祝桃迷迷糊糊地向后看了一眼,他每走一步,身后都会留下一个带血的脚印。
“穆格……”喉咙干哑疼痛,好像肿了起来,仅仅是喊了他的名字,都仿佛有无数根尖刺戳向她的喉管。
“别说话,救援队很快就到了,你没事了。”
再以后,她就在医院里了,而且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
她怎么会忘了呢?
他怎么也从来都没有跟她提起过?
她甚至不知道他坐了三个月的轮椅,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出去的。
可是后来,她都做了什么啊……
双手死死地按住心脏,她缺氧般用力呼吸,可是窒息的感觉依然紧紧包裹着她。
“啊——”她抓着头发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然后眼泪随之滚落了下来。
双手颤抖着拿出手机,她拨通了他的号码。
可是里面一直都是忙音,根本就打不通。
他是拉黑她了吗?
是对她彻底死心了吗?
不要。
不可以。
不行,她要去找他。
她要跟他道歉。
她错了,不该说那样伤人话。
她要告诉他自己也从来没有真正的恨过他。
祝桃随便找了一身衣服穿上,然后跑出了家门。
可是上了出租车以后,她才发现,她该去哪里找他呢?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八点钟,他工作结束了吗?回家了吗?
她不知道。
她一遍一遍地打着他的电话,可是里面传来的,始终都是忙音。
“美女,你到底要去哪啊?”
“去穆氏集团。”
“好嘞。”
到达穆氏以后,她这才发现自己根本进不去。
曾经的一切特权,都是他给的。
他永远会将一切考虑周全,让她一路畅通。
可是在他没有特意安排的情况下,她才意识到,要想见他一面到底有多难。
祝桃坐在楼下的大厅看着来往的人群发了很久的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