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霓听闻判决,仅是?摸着雪貂的脑袋轻轻说了?一句,“杀鸡儆猴罢了?。”
县令的重判实属必然,不然今天你觉得代田法不行,私改法令,明天我觉得修缮驰道是?滥用民力,做主停止维护,朝廷的政令还需不需要实施了??
将那县令发落之后,始皇帝又做决定,在?此?地留到六月中旬,所有赤黍都能收获时。并?且让蒙毅和?李斯在?县中考察一阵子,立了?一位新县令,这县令一上台便召来了?各田官,让他们?去琢磨代田法为?何能够提升产量,然后一遍遍解释给黔首听。
谁知,那些黔首根本不需要他们?费尽心思的讲解,一个个摆手笑着说:“那是?神女?的办法,神仙的法子,一定有用,来年我们?就这么种!”
系统窝在?青霓怀里,高兴地对?她说:“衣衣,这就是?你和?秦始皇他们?都想看到的情况吧?”
借由神权来降维碾压,收服民心。居然真的能成功!
“当然会成功,也必然能成功。”青霓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哪怕是?现?代那个破除迷信的年代,也还有一部分人?比起医生,更相信神婆的符水,何况是?如今民智未开之时。”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不论是?她还是?秦始皇,都迫切希望能用最快的速度来走完这段过度时期,将神权束之高阁。
这东西太危险了?,或许开端仅是?想开闸放水,一不小心,它就会化为?洪水滔天,发展成宗教?治国,骤时,哪怕是?她和?秦始皇这两个放水的人?,都约束不住这头野兽。
如果有一个对?人?心把控得很到位的人?帮忙……
青霓立马朝室外行去,一路走到田野边,远远望着张良弯腰在?帮农人?收割,鬓发湿成结,汗水微渍特意换上的粗布衣。
他已经在?这里帮忙三四天了?。
不过,张良身体素来多病,相对?于那些会君子六艺的士人?,的确文弱了?很多,收割没一会儿,就急促着呼吸到埂上休憩。
有农人?过来递给他一块黑黄的布条,有些局促:
“孩儿,擦擦汗。”
张良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轻轻道了?声谢,修长白皙的手指带着贵族的娇气,与布条的黑色泾渭分明。
农人?倒是?很高兴:“这几天亏得你帮俺们?收赤黍子,你真是?个好孩子咧。”
张良状态看着很不好,脸色潮红,直不起腰,手指还裂着一道疤痕,是?割赤黍时不小心伤出?来的口子。面对?农人?的感谢,他沉默了?一下,只是?扶着埂土起身,拿起镰刀,“还有不少地,我们?继续?”
那黑布张良到底也没用来擦汗。
青霓不急着打扰张良,站在?旁边看,等对?方发现?她时,已是?过了?正午,日?头渐渐偏西,见了?夕阳。劳作一天,腰酸背痛的张姬姑娘,还得强打起精神过来见上司,“拜见国师。”
那一礼弯下去时,第一次干农活的张良差点绷不住贵族脸面要龇牙咧嘴了?,还好从小到大受到的教?养让他强行把表情撑住,只是?脸面线条更加紧绷了?。
神女?抬起手,便要帮他驱逐疲劳。
张良想都不想就拦住了?神女?,“国师稍等,且让吾就这般吧。”
神女?凝视他,直接戳穿了?他的意图,“你当真愧疚,不若想想如何避免此?事?发生?”
能怎么避免呢?要么张良停止煽动秦朝民心,要么张良出?主意帮秦朝收拢民心。
而这两种……
“……抱歉。”
劳作的汗水还未干涸,从张良额角流下,浸入湿漉漉的鬓发,他默然两息,对?着青霓拱手弯腰,“此?前?粮食一事?,多谢国师施以援手,救农人?于水火。”
是?岔开话?题,也是?真心实意在?道谢。
金乌渐渐消失,最后一抹霞色也跳进了?黑夜里,星星眨着眼睛,瞧着下方神女?容色冷淡地将话?题纠回去,“汝执着于民心,是?欲使国人?暴动,好见机行事??就像……”
神女?凝望着张良,似是?已将他看透。
“就像……希望始皇帝成为?你们?人?间的周天子姬胡,卫国君卫蒯聩?”
这话?一出?来,
张良心绪猛然涌起,使得面容潮红更盛。
她居然知道?她居然看出?来他的谋划?
张良没有惊慌也没有不安,越是?情绪激烈,越是?面容平静,“是?。姬胡暴|政,国人?则攻进王宫,将其?赶走。卫蒯聩大兴土木,滥用民力,工匠则拿起武器包围王宫,令其?翻|墙逃窜,摔断双腿。”
他是?亡国之人?,没资产,没士兵,没领地,而秦一统天下,没有别的国家存在?,他也没办法去别的国家借兵,更没办法像楚国大夫申包胥那样,在?楚被吴军亡国后,去秦国城墙下面不吃不喝哭个七天七夜,感动了?秦哀公,借来秦军复国。
各条道路被堵死后,除了?刺杀,就只有激起民众反抗之心的法子能有效了?。
张良不论国师怎么想,只是?冷静地指出?:“若赵政不施行暴|政,不严苛法律,不大兴土木,不沉重劳役,不兴起兵役,我又如何能以此?生事??正是?他有了?漏洞,我方能挑动民心。”
这是?他仅有不多的能复国成功的道路,他不可能从这方面为?秦出?主意。
张良以为?,他会迎来神女?指责的话?语,然而对?方神色平静,仿佛她不曾被拜为?秦的国师,而是?在?平和?倾听凡人?跪在?她神像前?时的私语那般……
无动于衷。
尽管这时候还没有一拳打在?棉花上这样的俗语,张良此?刻却是?产生了?类似的情绪,好好蓄力的一拳根本没起作用,他提出?来的始皇帝行政的缺点,根本没有让神女?有任何情绪。
就在?这时,一个胖乎乎的随行宦人?小跑过来,面容急迫,“国师,娘娘,你的坐骑发动了?!”
历经九个多月,母牛终于生产了?,但是?一胎怀了?十个,又没有系统丹药保护母体顺产,胎畜难以产出?,母牛哀嚎得撕心裂肺。
它很可能难产而死。
青霓转身就随着宦人?离开,张良也跟了?过去。
即墨最有经验的兽医围在?母牛身边,试图帮助它分娩,始皇帝也在?牛栏外面,“朕希望它们?母子均安。”
陛下不
曾发泄怒火,却让兽医感觉到肩头担子的沉重,身体上伙食好吃出?来的肥肉吓得不停簌动,想要擦擦汗,又不敢动手去拭掉。
兽医欲哭无泪。
这……十胎的牛,他们?也是?第一次接生啊!怀得多母体本来就容易出?事?,让他们?保证母子平安,和?让他们?飞上天有什么两样!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激动的宣声,“国师到——”
神女?行了?过来,就好像注入了?主心骨,随着始皇帝过来的蒙毅一下子舒展开了?眉眼。
母牛也感受到自己主人?的气息,忠诚符影响了?它的思路,哪怕青霓没有操控它,此?刻母牛仍是?抬起头,努力往青霓的方向伸脑袋,眸子里湿漉漉着信赖与亲近,“哞——”地一声,就好像在?告别。
“莫怕。”神女?走过去,抚摸着牛耳朵,柔声道:“你虽是?第一次生产,怎慌成此?番模样?竟忘了?运转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