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又一声低低的“嘎嗷”,又仿佛能与记忆里短暂的“哥哥”重叠。
恍惚间,安怀忽然前所未有地清晰意识到,这里不是他的世界了。
这里是末世。
哪怕它是一本书,但依旧是书中的末世。
一个陌生的,让人绝望的,每一条生命都危在旦夕的末世。
这就是末世……啊。
“嘎……”
“安怀!!”
安怀垂下眼,他望着小孩、望着眼前所有或熟悉或陌生的丧尸们,用低的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
“晚安。”
“砰!”
铁门被重重关上。
门后被提前装了足足六把铁
门插,安怀一一插回去后,一转身,就见路楠正站在旁边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
“那个……刚刚谢谢你救了我,”
路楠攥着拳头好半晌,才从喉咙深处干瘪地挤出这么一句,刚从丧尸堆中死里逃生,他像刚学会说话那样,每个字的吐息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僵硬与艰涩,以及尚还未消除的细微颤抖。
他咽了咽口水,才又道:“要是没有你,我大概这会儿已经……”
“死了。”安怀随口替他接了剩下两个字。
路楠攥着的拳头登时更紧了几分,半晌,忽地低下头说了句:“对不起。”
安怀给他说的一愣,登时笑了:“你跟我道歉干什么?那会儿我没到,把你自己作死的人是你可不是我。”
他停了下,忽地想到什么,又说:“难道说,你是在替如果没救下你,我也许会挨谢远野骂的我提前进行道歉?”
路楠猛地抬起头,条件反射一般想为自己辩解:“不是……”
“是不是都不重要,我救你没那么多理由,道谢我收了,道歉就免了吧。”安怀咔哒两声给冲.锋.枪换了个弹匣,旋即又从兜里摸出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手帕丢给路楠:
“把脸上的泥巴和血擦擦,别让那群丧尸闻着味儿更兴奋,鬼知道这破门能撑到什么时候。”
路楠抓着手帕有些呆愣,半晌才低低闷出一句:“谢谢……”
安怀见状,好笑道:“行了,下回别拿自己命不当命就行了,我可不确定还会不会有第二个人像我这么凑巧出现——走了。”
他说完,正要提着枪便朝前方走去,就听系统突然说:
「叮咚!情敌一号清理进度60%,请再接再厉!」
安怀脚下又是一顿。
他难得刚想转过头去看看路楠,就听对方在背后先开口问道:“你知道谢哥……谢队长他在哪儿吗?”
安怀这才跟想起什么似得,转而望了眼远方,微微眯眼:“他当血包去了。”
路楠没听懂什么意思,满脸困惑:“当血包?”
安怀解释道:“他说alpha的血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吸引丧尸的注意力,为
了让我安全过来,所以自告奋勇地当行走的荷尔蒙去了。”
路楠一听,登时脸更白了。
下一秒却听安怀又道:“放心,他死不了。”
他这话说的格外坚定且铿锵有力,仿佛这会儿就是天塌了,谢远野也绝对死不了。
事实上安怀也确实是这么个意思。
作为世界中心的绝对主角如果死了,那这世界距离塌陷也就不远了。
所以当时在收到路楠求救之后,谢远野主动提出他放血去吸引门口周围的丧尸,让他趁机躲过丧尸的察觉,绕到后门去支援时,安怀半点也没犹豫的同意了,并且丝毫不担心这人会不会死这种问题。
只是在临走前,故意呛了谢远野一句:“待会儿要是你那位小宝贝儿移情别恋,爱上我了,我可不负责。”
谢远野当时手久违的一抖,差点没把自己动脉给割了。
隔了好半晌才在丧尸寻味而来的情况下,冷冰冰地丢了个滚字给安怀。
当时安怀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居然真的会一语成谶。
虽然不清楚清理进度的具体算法,但听那突飞猛进的进度条,以及路楠一改先前的态度,很难说没有。
然而眼下也没空去想太多。
安怀提着枪走到墙壁边缘,望着血污与泥土混杂成块的偌大操场,微微眯起了眼。
食堂二楼明显正处于拆迁半途,本来就只有两层高的楼直接被掀了个大顶,硬生生被砸出露天效果。边上的墙体更是就留了不到一米的高度,安怀站在边上朝楼下望,底下全是仰着头扒拉墙壁的丧尸。
大概是一楼已经闻不着活人味儿,窄小的楼道又被几只丧尸堵住的缘故,其余的丧尸终于一个个仿佛狗鼻子闻着肉,循着动静和人味儿慢慢从食堂里溜了出来,接二连三的聚集在楼底,扒拉着墙体企图往上爬。
他们面部狰狞地重复着僵硬的动作,在看见安怀的刹那,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凄厉叫声,如同一只只滑稽又可悲的小丑。
——谢远野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了一辆重型机车,嗡嗡嗡的带着俩排气口直奔而来。
安怀刚看清谢远野的模样,就见他在距离食堂楼大约五六米处、眼看要接近楼下时,忽地一转车头,单脚踩地,连人带车直接原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身。
“谢哥!!”边上的路楠看见人的瞬间,忍不住喊出了声。
谢远野没有搭理,甚至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就那么单脚蹬地面无表情地望着楼底下扒拉墙壁的丧尸们。
一时间,楼上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幕。
安怀提着枪半眯着眼,正琢磨着这人想干什么时,就见谢远野忽地从兜里摸出一把弹.簧.刀。
“他难道是想用那把刀杀丧尸吗??”
“怎么可能杀得死!楼下至少有二十……不,三十只丧尸!他一把刀怎么可能杀得完——他不要命了差不多!”
周围惊呼声连起,路楠本来就惨白的脸色登时白的快跟刷了层墙壁灰一样,他又冲着楼下喊了声谢哥,可谢远野依然没有理他。
情急之下,他下意识转头去看安怀。
“安怀,怎么办,谢队他……”
“嘘,”安怀忽地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嘴边,鸭舌帽下的桃花眼半阖着,漂亮的脸上没有半点慌张之色,语气间还带有几分促狭,“我说过了,他不会死。不用这么紧张,小朋友。”
路楠今年已经二十了,虽然长了张显小的娃娃脸,但徒然被人叫小朋友,整个人还是愣了下。
只是这一愣,就听身边再次传来一道惊呼——
“噗嗤!”
锋锐的刀声重重刮破谢远野的皮肤,鲜红的血与独属于alpha强劲的信息素猛然窜出,并以他为中心点,瞬间在操场上扩散开来。
安怀在嗅到空气中那股浓郁、且含着极强侵略性的陌生气息的瞬间,只觉身体深处某种非常陌生的东西本能的颤动了下。
事实上这种感觉在先前谢远野第一次划破手臂时也有。
但当时大概伤口没现在这么深的缘故,信息素的冲击性也没这么大,直至眼下,某种源于身体深处、难以言喻的东西一点点被勾出来时,他才终于货真价实地体会到这个世界里的他,在身体构造上的不同。
——以及这种不同所带来的强制性,和本能上无法压抑的压迫感。
安怀半眯着眼啧了声,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里的枪,才勉强压下了那些以及很久没再冒出来、此时被谢远野一举勾出的不爽与反抗。
跟安怀不同,楼底下扒拉墙壁的丧尸在谢远野血液漫出来的瞬间,便仿佛一只饿了三天三夜的野狼终于见到肉,登时一个个接二连三地朝他狂奔而去。
就在丧尸即将靠近谢远野的时候,只听“嗡!”一声车鸣,机车呼啸而出,正好甩了后头扑了个空的丧尸满脸车尾气。
丧尸:“……”
假如丧尸能骂人,此刻估计早已脏话连篇。
可惜他们不会。
不仅不会,因为谢远野放血的缘故,还被吸引地追着机车后头跑。
而谢远野跟诚心溜他们似得,开到一半还要回头看看这群丧尸有没有跟上,慢了还要停车等会儿,等追上了再继续骑。
二楼的人直接被这一幕秀傻了。
半晌,不知是谁才终于憋出一句:“这他妈也行?”
“确实,我也觉得。”安怀不知想到什么,忽地摘下帽子,单手摁在墙头上,在谢远野往这边开的时候,拔高声音喊了句:
“劳驾!食堂那边还有一群在聚众,开过去一口气拉出门儿溜溜!不然再砸下去这二楼的门保不齐待会就要开了!”
谢远野正准备拐弯,听到这话车头差点没抓稳,险些把自己给甩出去。
他终于抬眼朝二楼位置看了眼。
就见安怀倚着墙壁提着枪,模样还有几分看戏的姿态,见他看过来,还举起手里的帽子冲他轻轻挥了挥。
他像是觉得刚刚的话不够温柔似得,见谢远野转过头来,又不嫌多余地添了句:“我们的命就交给你守护了,谢哥哥~”
谢远野:“……”
「叮咚!您的攻略进度倒退0.5%,目前为0!请再接再厉!」
安怀:“……”
安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