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滴答作响,夜已经凌晨两点多。
1号院里,苏筱晚房间里还透着微亮的灯光,小雯因为平时不怎么能熬夜,这时已经趴在苏筱晚的书桌上沉沉睡去,手里还攥着睡前看的一本书。
苏筱晚此时睡意全无,瞪着一双清澈无霧的眸子看向灯光所不及的黑暗处,周身正有寒意一层层袭来,可腔子里升腾起来的一股灼热让她的脸颊上扑了一层极浅的淡粉色,乌黑的长发散落枕边,衬得耳鬓四周惨白一片,嘴唇也褪去了之前死亡的灰白色,正如一颗红得要滴下来的樱桃,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状极凄美,像极了封在玻璃匣子里的蝴蝶标本,虽死犹艳。
过往在脑中厮杀得那样纷扰,苏筱晚却不能控制地看到黑暗的空间幕布上正映出她的母亲,她披着一条苏格兰厚呢围巾坐在英国家中的沙发里,旁边一盏落地灯,在温暖的黄色灯光里读着那本她最爱的《流言》。
苏筱晚是不爱读张爱玲的,那种男女间的相互绞杀故事滴着血爬着虱子,她读不下去。
可她母亲酷爱张爱玲残酷的文字,有时会特意读一段给她听,她便只能强忍着听完,边听边双手紧紧交握,以抵抗内心极大的不适。
但这个时候她母亲读完了却还要再补缀几句:女人一辈子讲的是男人,念的是男人,怨的是男人,永远永远。
这不是她母亲的感叹,是张爱玲的,当然也绝不是她的,她觉得她和母亲之间简直隔着山隔着海,彼此从不相望。
可现在,到了如今,她母亲又从黑暗里走来,又打算把那些滴着血泪的文字再读给她听!
她觉得这一点她母亲倒是痛快,像极了狠辣的张爱玲:杀,刀子就要磨快一点,手起刀落,哪来什么同情!
苏筱晚猛地坐了起来,平躺着回忆使呼吸变得困难重重,窒息的沉重让她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不!沈魏风牺牲了那么多才换来了她的这点呼吸,还不到结束的时候。
那好,走出去,去看看这场惨不忍睹的绞杀吧!
不过她想到了自己没有武器,手无寸铁。
总不能空着手进了那斗兽场。
哪怕只有一柄短小的匕首,也强过没有!
墙上挂着一面镜子,苏筱晚从床上起来走到镜子前。
她仔细地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一寸寸,一分分地看过去。还好,美貌还存留了那么几分,而且这份美不需要装饰,浑然天成,她轻轻舔舐了一下嘴唇,让那凄艳的脸庞看着更令人骇目一些。
都说热身子最怕冷风扑,可苏筱晚在屋外的寒风里也辨不清自己的身子是冷还是热,她只是缓缓向3号院走去,病弱的身体实在再不能加快脚步。
3号院的前院里一片漆黑,只有个别房间里透出了点灯光,苏筱晚借着这点光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门关得死死的,脚下的门缝儿里有灯光挤了出来,飘飘荡荡飞散于四周的还有里面浓重的烟味儿,苏筱晚条件反射地抬手捂住了口鼻,然后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就袭了上来,她赶忙扶住门框,稳住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