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啸,林声阵阵。
苏筱晚困在沈魏风温暖的怀抱里,觉得此时在天地间仿佛只剩了他们两个人,像是永恒,也像是尽头。
其实,怎样都好,她如今怎样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沈魏风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眼睛里并没有他声音里表现出来的沉稳,全是心悸。
苏筱晚听到了他异常的心跳,像一只被快速重击的鼓在她耳边咚咚作响,她想他心里应该是很痛的,像这拥抱仿佛要把她压进他的身体里,用他自己做了囚住她的牢笼,做一番最后的挣扎。
这倒也没什么。
可她现在有点慌乱的是,她感觉不到沈魏风那种精神上的疼痛,仿佛这种痛觉从她的灵魂里消失了,退场了,把她生生变成了一个身体的傀儡,一个空荡荡的她。
她动了动嘴角,想告诉沈魏风,一个空了的人是不值得留恋的,不如归去。
但,只怕他听不进去。
她低下了头,继续感受他温热的体温。
是的,他的意志力比她母亲还要顽强,曾几何时,她以为父亲的死会带走母亲的生命,可她偏不,即使终日以泪洗面,她也不会动手杀死自己,哪怕如今要住进精神病院,也要活着,苟延残喘地活着。
可她不要这样的生命。
要么把生命这袭华美的袍上的虱子去掉,要么把这袍子丢进火炉里烧掉!
她有这个勇气,也有这份决心,沈魏风大概还猜不出,她以为。
不过她知道子弹打向心脏时会很痛。
她恍惚记得她母亲说过,打中了心脏是要痛死的,离断气还早得很,就像她家隔壁在孤独中饮弹自尽的老太太,折腾了好久才去见了上帝,作孽。
苏筱晚的精神断断续续连不成线,飘忽中只剩了一点理智强行支撑着没有倒下。
母亲远在英国,顶多收到一张死亡通知,像当年收到父亲的死亡通知一样,她不会有事,她会活下去,即使流落街头,也会活下去,这才是林家女儿的本色。
而沈魏风很可能就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咽气,或者倒在血泊里垂死,那他该如何面对以后的人生?
不,这不公平!
她觉得这一幕本该让她的母亲亲睹,就像她当年以坚持日日穿牛仔裤来对抗那条不能呼吸的旗袍一样,临死前再跟她母亲做最后一次的反抗。
所以,她宁可再煎熬一阵子,再等一等。
苏筱晚在绝望里思索着,权衡着,不动声色地。
自然她也觉得自己辩不过沈魏风,而且他也总能找得到她,虽然她觉得生死这回事本该是当事人自己的事情,她想和他争执一番,像去年初来这里时那样,头脑清楚地告诉他,她的选择不为他,他只是她生命里的最后一站。
他哪里会听!
果然,沈魏风刻意去拉她那只握着枪的手,他是用了点力气的,但不是全部的力气,因为他怕被她发现,怕她突然精神崩溃,他拦也拦不住。还好,她想了这许多,早已经放弃在此刻寻死,所以也抵挡不过沈魏风的这点力气,只好松开手,把自己交给他,随他牵着她在林子里穿行,边走边跟她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