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还是那个家,还是那么大,那么空旷,从高处垂下的巨大的墨绿色窗帘仍然令人感到莫名的压抑和渺小,可今日毕竟有些不同了,空荡的空间里仿佛飘进了些许温暖,虽然没有饭菜的香气浓郁,&nbp;&nbp;但它实实在在存在着,不是幻觉。
阿妈洗干净手,端了盘菜从厨房里出来,一走到客厅才发现沈魏风已经回来了,立刻满脸堆上笑来,黑色发箍下近乎白了大半的头发都别在耳后,&nbp;&nbp;两粒圆圆的金耳钉戴在耳朵上,脸上早已遍布皱纹,一笑像花似的展开了,真的早不是沈魏风记忆里他阿妈当年的模样,他不知为什么今日才如此认真地看着她,越看越觉得心里微微抖了一下,在被她拉着手时,深觉得有种沧桑,岁月确实不能倒流。
“阿辰啊,你怎么才回来!”阿妈低声埋怨了一句,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拉着他的手,像报告新闻似的打开了话匣子:“我跟你讲哦,你爸爸他中午就回家了,下午也没有去上班,他知道你今天要回来,特意让我去买了鱼,说你爱吃,他刚才在厨房亲自做的,都不让我动手,&nbp;&nbp;哎呀,&nbp;&nbp;真是难得的哦!你想自打你妈走了以后,都多久了,家里从没像今天似的,唉,天天都是冷冷清清的,还好,还好你回来了!”
阿妈说着说着就开始擦眼睛,沈魏风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轻轻拍了拍他阿妈的手背。
“我爸在书房呢?”
“嗯,在呢,不过他那个秘书也在,你进去前千万记得敲门,别那么直接就进去了,上回你阿姨不注意,推门就进,被你爸爸数落了好几天呢。”阿妈万般不放心地叮嘱着沈魏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痒,不知道这对快一年没见的父子能不能心平气和的见一次面。
二楼,&nbp;&nbp;书房门外,周围都是静悄悄的,&nbp;&nbp;短短的走廊里两盏暗黄色的壁灯亮着,映照着仍然油亮的木门,显出一种低调的光。
沈魏风刚抬起手准备去敲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不是沈家忱,而是他现在身边的一名秘书,之前沈魏风见过。
“呦,回来了?”张秘书一看是沈魏风,马上笑着打了个招呼,他身后是正坐在桌前看文件的沈家忱。
张秘书识趣地走开了,沈魏风走进书房,顺手带上了房门,发现他父亲已经从桌前起身,正缓缓地走向自己。
这已经是时隔近一年的相见,即便是春节,家里也没有团聚过,因为越是年节,他父亲的工作越忙,不是慰问就是视察,也许偶然可以从新闻里窥见其身影,但基本是从不着家。这些沈魏风打小就知道,早已习惯了。
今天,临近傍晚,房间里的灯开得辉煌,两面墙的深木色书柜被灯光映得亮晶晶的,书桌也泛着亮光,在如此充足的光源里,沈魏风仔细看向自己的父亲,他发现他早已经两鬓斑白,眼角添了许多皱纹,双眉间的川字纹又见加深。
和很多在正常家庭里长大的孩子不同,沈魏风对父亲的印象是淡漠的,小时候一个月也见不到几次,长大后和父亲同桌吃饭也都是低头吃完就走,很少交流,更很少去看他父亲,所以在他的记忆里,他父亲永远是留在他记忆里照片上三四十岁时的模样,既不年轻也不衰老,他似乎是不变的。
而现在,当他以此刻真实的心境去认真看向自己的父亲时,才惊觉他原来早已不再年轻,长久而繁重的工作似乎加快了他的衰老,放下了手里文件的父亲这一刻似乎还带着一丝倦怠和凌乱,走向自己的步子没了往日的稳健。
就在沈魏风像看向一个陌生人似的盯着自己的父亲的时候,沈家忱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