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村子里,在借宿的牧民家中,苏筱晚正站在小屋的窗户前看着外面,从这扇窗子可以看到院门。
她是被姜伟连说带劝费了好大口舌才带了回来,可人回来了,心早就不在这里,隔着窗子盯着外面半天都不挪动一下。
黑夜、荒滩、怒火还有武器,再加上在情绪底层暗流涌动的各种强烈的敌意,这些即便以最简单的方式进行叠加也得不出任何好的结果来。
苏筱晚想到了自己中学时的一次落水,那种一大片水悄无声息地没过头顶的巨大恐惧和手忙脚乱是一起来的,挣扎也无效,头上的那片水像是一片汪洋,怎么也跳不出去,屏气,踩水,还是浮不到水面上,死亡就在下一秒……
小屋的门被推开了,苏筱晚环抱着自己臂膀的胳膊瞬间松开来,她期待着看向门外走进来的人,却是这家的女主人。
「知道你没躺下,担心呢吧?来,喝口热茶。」女主人叹了口气,把烧水壶拎了进来,另一只手里还拿了只搪瓷茶杯。
那是浓郁的茶砖煮出来的红茶,七分烫,是饮茶最好的温度,浑厚的茶香萦绕唇齿之间,是粗粝的,更是踏实的。
一口热茶顺着喉咙滚落而下,放下茶杯,苏筱晚的眼里却盈满了眼泪。
刚才她哭不出来,担忧和惊恐耗尽了她所有的情绪力量,现在一杯浓茶释放这些,泪就顺势漫了上来。
「唉,别哭!没事儿!听我的。我家祖祖辈辈都在这片草原上,我知道这里的脾气。像我们这儿的孩子就常出去疯跑,他们也爱往那草滩子深处跑,有时候还骑了马去,哪一个不都平平安安回来了。天黑,看着吓人,其实也没啥危险。想当初,十几二十年前荒原里还有狼,现在狼也早打没了,他们只要别下了车乱跑,我家男人他们一定能找着,说不定不等天亮就回来了。」
苏筱晚一只胳膊支在炕桌上,用手捂住了眼睛,可还是抵挡不住泪不断涌出,听任肩头的围巾滑落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迫与这两个男人中哪一个永别,或者他们都将离她而去。
人生是要在这里转弯还是要在这里戛然而止,她除了等也只有等……
草滩深处,漆黑的夜晚里只有车灯劈杀出来的两道光柱在缓慢移动。
这次在车里的是沈魏风,在车前指挥的是夏秋杨。
人和车之间留足了空间,夏秋杨把他皮衣的拉链完全拉到下巴底下,同时戴了副车上备着的防风镜,顶着突然狂暴起来的大风一点点往后退,并且边扭头看脚下边抬手不断给沈魏风指示,示意车子可以继续前行。
这是个很慢的办法,不知道天亮的时候有没有可能挪到草滩的外围,但是这也是比较稳妥的法子,至少有人在前面探路可以避免汽车再度陷入坑洞里。
原本沈魏风要在下面指挥车子前行,可夏秋杨这会儿老美的毛病又发作了,说刚才救车的时候是他在车里,这样太不公平了,这次应该他在下面探路。
沈魏风听到他这话有点哭笑不得,但也不打算跟他瞎客气,反正路途还长着呢,总归得两人倒换着来,就让他先去吧。
夏秋杨站得是远,可还是在车灯光柱的尽头,沈魏风一边注意着车前近距离的情况,一边看着前面夏秋杨的指挥,同时还顺便观察着夏秋杨身后的状况。
正当夏秋杨用力挥舞双臂,让沈魏风加快速度前行的时候,沈魏风猛然发现夏秋杨身后怎么突然没了那种高高低低起伏的小土丘,空荡荡没有边界的那一片里竟然从车灯里看得到一层稀薄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