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如既往在努力挣扎,想装出快乐有活力的样子。
但他看得到,那双漂亮的鹿眼里,没有星星了,只有疲倦。
上一次见她这副样子,还是很多年前。
萧起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到底怎样才能保护好她?
他能码起坚固的安全系统,却无法为她竖起遮风挡雨的屏障。
有很多苦,她终要自渡。
而他,只能陪伴。
晚上,滨门医院。
封闭针推进姜洛笙的右脚踝时,她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紧紧抓着身边萧起的手。
太痛了。
本就肿胀疼痛这的脚腕生生承受了这一针。药水在她的关节处晕开一片酸胀,带着让人不舒服的酥麻。
针头缓缓向外拔时,她狠狠咬着下唇,唇齿间一片腥甜。
等到这一阵终于打完,萧起被她放开,手上的知觉才终于回来了。
“好了。”医生嘱咐姜洛笙,“三天后再过来打第二针。”
姜洛笙有点害怕,“之后的每一针都这么疼吗?”
“后面会好一些。因为你的脚腕现在肿着,本来就疼。”
“那就好。”姜洛笙稍稍松了口气。
“刚打完针,今天晚上会比较痛,”医生告诉她,“睡一觉,明天就可以正常排练演出了。”
然而到了半夜,姜洛笙才意识到医生是在骗她。
根本就不是比较痛,而是痛得要人命。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拉住被子蒙上头,又觉得太闷了,不得不探出脑袋。
最终,她烦躁地坐起来,靠在床头。
烦死了。没完没了地疼。
卧室的门打开了。
萧起走过来,手里拿着毛巾,在她床沿坐下,“右脚给我。”
姜洛笙把右脚伸过去。
一块冰冰凉凉的毛巾系在了她的脚腕上。
一阵舒服。
“好点没?”萧起问她。
姜洛笙在黑暗中,也能看到他眸底的心疼。
“疼死了。”她抱怨,“好烦啊。”
“明天几点起?”
“七点。八点要找赵医生咨询。”
“我送你。”萧起拉开她的床头柜,“吃个安眠药吧。明天要首演。”
姜洛笙吃了药,但脚腕的痛依然让她觉得恐惧,“我首演万一跳砸了,就完蛋了。”
“不会。”
“会的,”姜洛笙害怕,“团里竞争这么激烈,一次失误,可能就被淘汰了。”
萧起沉默了很久。
姜洛笙是在感性地抱怨。但萧起是在理性地想对策。
“如果被淘汰了,”他问,“你的担心是什么?”
姜洛笙一愣,“喂,别这么说啊……”
“你的担心是什么?”萧起又问了一遍。
看他非要问个明白,姜洛笙便认真想了想。
这一想,就差点刹不住车。
“我担心的可太多了,”她苦笑,“没钱,没价值,没用,没依靠,还要继续吗?”
“可以了。”萧起低沉一笑。
姜洛笙垂下眼睛,“我爸没有工作,晚年风雨飘摇,甚至为了个首付,就可以不择手段。”她顿了顿,“我不想像他一样。”
“你不会像他一样。”萧起说得确定。
但姜洛笙不确定,“现实面前,谁知道呢?毕竟我流着跟他一样的血。”
“如果,”萧起认真道,“我把房子转给你,你会觉得安全些吗?”
姜洛笙一愣,“什么?”
“我养你这种话,你不信吧?”萧起淡淡问道。
姜洛笙笑了笑,“不信。”
“房子转给你,保证你不会风雨飘摇。”萧起在黑暗中看着她的眼睛。
姜洛笙有点意外。
她这次的确只是单纯地抱怨几句,没有什么目的性。
但既然对方这么说了,她有什么好拒绝的?
“行啊,”她躺下,“你转吧。我没意见。”
萧起见她躺下了,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整个人上了她的床,靠着床头,“睡吧。”
他轻轻拍着姜洛笙的后脑。
姜洛笙闻到他身上的清香。
这清香,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她整个人靠上来,四肢缠住萧起,脆弱地开口,“我那天只是想吃个麻辣烫。”
“嗯?”萧起不明所以。
“我想和爸爸再吃一次初中门口的麻辣烫,”姜洛笙声线抖了抖,“但是他想卖了我。”
事发以来,她终于第一次主动开口提起这件事。
萧起抚上她的脸颊,指尖意料之中一片湿润。
“洛笙,”他劝,“放手吧。别再骗自己了。”
姜洛笙在他怀里哭得更狠。
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逃避,喜欢粉饰太平,因为直面现实太痛苦。
但自己的苦,终要自己渡。
她颤抖着声线开口“你晚上别走,好不好?”
“我不走,”萧起声线低沉地承诺着,“陪着你。”
姜洛笙哭累了,这才合上眼睛,任由安眠药发挥药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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