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傍晚。滨门大剧院。
首演之前,姜洛笙安静地坐在化妆间的角落里,低着头换足尖鞋。
整个舞团的人,都看得出她这两天状态不对,排练的时候甚至低错频频。
那些明里暗里的对手,便在认真等着她首演失败。
“姜洛笙,”万祁走过来,“脚怎么样?”
姜洛笙抬起头,莞尔一笑,“万总监,没事了。我打了封闭针。”
“首演别出差错。”万祁提醒她。
“不会的。放心吧。”
姜洛笙的承诺是认真的。幕布缓缓拉开的时候,观众根本无从知道,舞台上那个灵活优雅的年轻独舞,灿烂的笑容背后,是深陷泥潭的痛苦。
舞台上,放眼望去,四周一片黑暗,但姜洛笙知道,头顶的聚光灯,是打在她身上的。
她会向着光一直走,不遗余力。
时隔多年,她再一次陷进了抑郁症这个泥潭,不断挣扎,却依然渐渐被吞没。
这种无力感一次次让她怀疑,也许放弃会更轻松一些。
但她从多少年前就在不断告诉自己,每次挣扎,都有意义。
她可以出来的。即使不能,即使最后注定淹死在泥潭里,也要到花尽所有力气的那一刻,再放弃。
打了封闭针的右脚踝,几乎不痛了。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姜洛笙定格在舞台中央,听着台下雷动的掌声。
首演很成功。
这次,她的笑容是真实的。
虽然不算灿烂,但是舒心。
从大剧院后台出来的时候,粉丝围上来,找她要签名,和她拍照。
给最后一个粉丝签名的时候,姜洛笙从余光里看见了不可思议的场景。
对面不起眼的那个垃圾桶旁边,萧起正靠着墙,静静站在那里。
最令人诧异的是,他的手里,竟然拿了一束玫瑰。
人活久了,真是什么都能见到。
送走了最后一个粉丝,姜洛笙迈开脚步,走向对面。
走得越近,她便越清晰地看到萧起眼底的温柔。
还有骄傲。
萧起在替她骄傲。
在姜洛笙走出来之前,他其实一直很忐忑,怕她没跳好首演。
但当她从后台走出来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她成功了。
那是真实的笑容,和真实的轻松。
“怎么呆在这么隐蔽的地方?”姜洛笙走过来。
“方便观察你的表情,”萧起有理有据,“你要是哭丧着脸出来,我就直接把花丢进垃圾桶。”
姜洛笙轻轻翻了个白眼,“就你机灵。”
萧起把玫瑰递过来,“恭喜。首演成功。”
“谢谢。”姜洛笙接过玫瑰。
怒放的花朵,就连香味都带了顽强的生命力,骄傲得高调。
这个祝贺,还挺浪漫。
“走吧。”萧起向她伸出手,“回家。”
姜洛笙一手捧着花,另一手领住萧起的手。
路虎从大剧院开向市中心。
姜洛笙坐在副驾驶上,“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有件事还没问你。”
“问。”
“你那天怎么会跟在夏利后面?”
“我那天去接你了。”
姜洛笙挑挑眉,“为什么?”
萧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本来是怕雪下得早,你会害怕。”
他低沉的声线带着后怕和自责。
最后还是没护好她。
姜洛笙垂着眼睛,一边听着,一边打理着手里的玫瑰花。
“对不起。”极小的道歉声。
但姜洛笙听到了。
她整个人轻轻一抖,声线也跟着抖了抖,“你说什么?”
萧起没再说第二遍。
姜洛笙眼前的玫瑰花开始模糊。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矫情。二十多岁的人了,一句道歉,竟然就能冲破她的泪腺。
这么多年,他终于慢慢撕破了那层粉饰,第一次说出这三个字,亲口向她承认,他其实也是愧疚的。
黑色路虎在红灯前停下。
姜洛笙感觉有人凑过来,把手轻轻放在她的头顶。
“别哭。”萧起温柔的呼吸打在她耳边,“我没告诉你,不代表我没心疼。”
姜洛笙转过身来,腾出一只手环住萧起的脖子,像小猫一样轻轻蹭了蹭他的耳朵,“那我不哭了。”
她早就清楚,有些看上去的巧合,其实只是宿命,早晚都要发生,谁都怪罪不得。
她和萧起都是普通人,而这世间,总有太多普通人无法改变,只能承受的东西。
但是“不哭了”,是她真真实实可以做到的。
从转天开始,姜洛笙真的不再哭了。
她以令萧起惊讶的速度恢复着,圆满完成了三场演出,笑着谢幕,像骄傲的玫瑰般盛放着。
萧起每天都会带着一束新玫瑰,接她下演出。
姜洛笙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未像现在这般失控过。
太近了。
太危险。
也许是那句“对不起”破了冰,也许是这只在泥潭外死死拉住她的手太过坚定。
或者单纯是东泰公寓的房产证上变成了她的名字,她想表达谢意。
她不确定。
一月份很快就要结束了。
这天早上八点,滨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