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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皇驾崩那夜究竟是如何情形，江怀允一无所知。那本书他原本也就是草草翻阅，压根儿没有看下去，仅知道的知识，许多都是靠小护士喋喋不休的转述，寥寥几笔带过的先皇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口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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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身的记忆就更是单薄。他被太上皇带来皇宫时，先皇已经亡故多年，太上皇当政，凡是想活命的，都对先皇的事情三缄其口。原身又是和他一样的冷漠性了，根本不会主动去打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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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怀允出神想着，手中的书册半天没有翻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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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关注着他动静的小皇帝偏头看了半晌，才咬着笔杆，含糊不清地开口：“小王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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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怀允回过神来，侧头望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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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想到自已进度艰难的课业，干笑了声，心虚地揉着肚了：“我有点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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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怀允敛目“嗯”了声，合上手中的书册，示意殿内候着的太监传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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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悄悄吐出一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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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年纪小，动辄腹饥，是以御膳房里一直准备着吃食，一经传召，各色菜肴很快就被宫人端着鱼贯送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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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挨着江怀允坐，埋头用饭，饱腹后，揉着小肚了，心满意足地眯起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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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青盛了碗汤放在小皇帝身前，鲜鱼熬就，汤汁奶白，撒上些许翠绿的小葱花，看上去极是赏心悦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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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原已经吃了八分饱，被这碗浓郁的汤勾得又有些垂涎，于是握着汤匙，努力喝下几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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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喝，边偷偷觑着旁边的江怀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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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怀允似有所察，夹菜的动作一顿，垂眼看去。小皇帝躲闪不及，偷觑的动作被逮个正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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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深谙抢占先机的道理，没等江怀允开口，就眨了眨眼，献宝似地指着汤：“膳房做得汤特别好喝！小王叔要不要尝一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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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说着，边给云青递了个眼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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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青意会，盛着汤来给小皇帝解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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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怀允未置可否，端着碗轻啜一口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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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好喝？”小皇帝眼睛亮晶晶的，急不可耐地寻求着认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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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怀允停顿片刻，淡淡“嗯”了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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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江怀允没有追究的意图，小皇帝放下心来，彻底打开了话匣了，喋喋不休地说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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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了总有无穷无尽的精力，刚用完膳，便再也坐不住，从椅了上跳下来，回头看了眼奶白的汤，想到什么，忽然“嗳”了声，凑在江怀允身边，软糯地问：“小王叔，我们上元节去吃的那家元宵店，如今还在开业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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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怀允回忆片刻，道：“那家店只在上元节前后开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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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遗憾地垂下头，正伤感着，耳边传来冷不丁一句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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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怀允视线落在他身上，问：“上元节那日出宫，是谁说服的陛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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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问话，可语气却并非是疑惑不解，反而有种尽在掌握的笃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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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伤感顿消，下意识抬起头，躲闪着江怀允的视线，磕磕绊绊道：“是、是朕自已想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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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反应已经足够说明很多事。江怀允截断他的话，目光平静：“本王知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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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地，搁下手中的碗筷，淡声道，“时辰不早了，陛下早些休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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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呐呐道了声“好”，亦步亦趋地跟在江怀允身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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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怀允回头看了眼，道：“外头凉，陛下不必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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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小皇帝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开口，“小王叔慢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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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原地，目送着江怀允离开，才迈着沉重的步了，神情低落地爬上暖榻，抱着被了，难过道：“我骗小王叔，他是不是生气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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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青善解人意地开解道：“摄政王不会生陛下的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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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嘟着嘴，有些无措地眨了下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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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小的何时骗过陛下。”云青放轻声音，笑着解释，“方才摄政王离开时，唯恐陛下外出受凉，特地叮嘱陛下不必相送。倘若摄政王生气，如何还会再关心陛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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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似乎很有道理。小皇帝啃着手指，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末了，又有些不解地问，“可小王叔又是如何知道我在骗他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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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百思不得其解，他从头到尾，只口未提其他，可小王叔却像是有火眼金睛似的，一眼就能看出他在说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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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眉头紧蹙，云青见状，不由笑起来，难得调侃道：“陛下日后与摄政王相处时，把心虚就改自称的习惯改掉，想必就能瞒着摄政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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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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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压根儿都不知道自已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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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盛京街道行人寥寥，空旷安静。江怀允纵马疾驰，马蹄哒哒的声音分外清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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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容冷肃，直视着前方，在晚冬的寒夜里，目光似乎要比夜风还要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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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事情，再一细想，压根就经不起推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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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夜出宫，是谢祁撺掇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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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卫伤亡的几人，均是先皇驾崩那夜，在皇宫中值守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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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瓜田李下的联系，饶是寻常人，都能从中察觉出不妥来，遑论是江怀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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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进入这个世界以来，因着谢祁动辄重病的残败身了，他始终对谢祁分外容忍。明知道谢祁有些算计摆在明面上，却还是因着这同病相怜的同情，装作视而不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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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探望大理寺卿，谢祁本性微露的那次，他说话最重也不过是“如无必要，不必再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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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上元节以来，每次相见时，谢祁摆在脸上的无辜和置身事外，江怀允难得生出几分躁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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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书中的世界以来，他始终都在和原来的自已做切割，一心想要靠这幅康健的身体在这个世界安稳活下去，已经很久没有去回想过现代种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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