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兄弟,我也不怕和你说实话。我陆叔和如姨,曾经也试过不少办法,但均没有成功。可知这世上并没有什么能生下孩子的良药,更不要说会有可以选择性别的了。”
“可是我舅舅说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其实出京之前,就已经应承下了官家,要他寻访名医良方的秘密差事了。”
“……”这回轮到林玉茗无语了。敢情这是皇帝首肯的啊,也就是说皇帝交待了这个差事,顾廪还想着徇个私,准备淘到了最好的拿回去,给那位崔贤妃用。
“你大舅舅不会是老糊涂了吧?”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大舅舅?”周轩这次和大舅舅交了底后,竟忽然就解开了他和大舅舅之间多年的心结。舅甥之间的关系急剧升温。昨晚大舅舅还让他宿在县令府上,两人秉烛夜谈了呢。
他大舅舅第一次没有对他说教,也没有说他不学无术丢他娘的脸,甚至还和他聊了聊他娘亲小时候,言语之间也表达了,自己对于没能赶上四妹婚事和丧事的半生愧疚悔恨之情。
“要不是老糊涂了,怎么会应下这种事?傻瓜才会接下这种差事。我不相信你大舅舅都活了五十来岁了,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少说也有三十年,竟然不知道应承延续皇家子嗣之事,若是失败了那是要掉脑袋的。”
“要是皇帝一个不高兴,来个满门抄斩,你娘娘家还能留得下来?”
“他知道。这些他都知道。”周轩叹了口气。
“他知道他还接?哇你大舅舅真的刚,不愧是三十年未尝败绩的老狐狸啊,这是赌定了富贵险中求吧?”
林小娘子说话越来越离谱了,都将他舅舅比作“老狐狸”了,还有什么“刚”之类的,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词啊?周轩偷眼瞧了瞧珩兄。
不知珩兄在此之前,可曾知晓嫂嫂,竟这般懂朝中之事,谙宫闱之私?
见周轩不说话,林玉茗撇撇嘴,“敢情还是为了博美人一笑啊!”
“唉,倒让我对那位崔贤妃娘娘生了一丝遥想之情。究竟是怎样的一位绝代佳人,竟让一个聪明一世的人,临老了糊涂一时啊!”
周轩摇了摇头,想到大舅舅当时的神情,他也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我大舅舅说,很多时候,身在朝中是身不由己。他这么多年深受皇恩,极负盛宠。如此私密之事,只有托付给忠心耿耿并且办事能力极强的人,官家想来想去就只想到了他。”
“哟看来你大舅舅还挺骄傲的啊。”林玉茗忍不住吐槽一句。
“是士为知己者死。所以我大舅舅一定要为官家办成此事,不为别的就为了官家的信任,虽然他也知道这样的事可以说是,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是几乎,是百分之百不可能。”
周轩没有注意林玉茗的这句话,他径直说了下去,“所以他来了龙溪,也猜测当年前途无量的五品医丞陆安,从京城消失之后,如果没去应天府,想来应该是回了这里。”
“如姨陆叔不想见他,本来当年就是你大舅舅威胁我陆叔的,如今还有脸找上门?”
“我大舅舅他,是实在没办法了。他明里陪着世子,暗里寻访了几个月却一无所获。而龙溪已经是非常南的地界了,最多再往下走两三个县城,他们就得北返回京了。”
“既然一无所获,就得认清现实,及早收手,另寻他法,而不是打扰故人的清修。我陆叔如姨当年要不是他的原因,早就是举世闻名的神医了。”
“林小娘子你说得对,我是得劝我大舅舅收手了,至少他不应该再打扰陆氏夫妇。你刚刚提到的那个理由很好,我会如实转告我大舅舅的。”周轩站了起来,跟两人告辞。
“珩兄,我现在就回一趟县衙,跟大舅舅说明情况。”
赵珩点点头,“轩弟辛苦了。一路小心。”
林玉茗将周轩送到院外。在对方转身之前,忍不住喊了一声,
“周兄弟,其实,”
“其实什么?”周轩停住了脚步,有些疑惑地转头。
看着林玉茗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笑着表示明白,
“林小娘子,其实你想跟我道个谢,是吗?没事的。侄子们的事,就是我周轩的事。再说了,虽然不知道林小娘子你从哪听来的这些话,但我觉得,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林玉茗笑笑,“话本看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啊?”周轩愣住了,他平素也很喜欢看话本啊,不过他可从来没看到过这些。随即很快意识到,这很可能是林小娘子说给珩兄的借口,他也在他爹面前用过。
再次抱了抱拳,周轩上马走了。
林玉茗收回了目光,心情彻底放松了下来。只要顾廪不是特意为了那位崔贤妃才来龙溪县的,那她便明白,陆叔和如姨,现在已经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