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淡淡一笑,并未回答。心道早就知道你们这些老顽固一辈子被儒家洗脑,根本没法接受科学教育,要不是为了混个主流,装点个门面,老子才懒得开什么“之乎者也”的儒学。这些俗人,完全不懂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的真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才是硬道理。他轻飘飘的只是回了一句,“又是晨读时光了呢。”
仿佛这样的对话已经有了很多次,神态的恭敬的张夫子见小田先生没有直接回答也没有什么意外,只是慢慢坐回了竹椅,重新捋起了花白的胡须,随着不远处开始响起的孩子读书的声音开始陶醉起来。
杨狗子是这群读书少年人中不起眼的一个。他很瘦,有个更瘦更小的弟弟。他当然也不叫杨狗子,至于叫什么名字也不在乎,乡下人嘛,叫什么名字的都有。以前是穷苦的泥腿子,在家里跟着他爹在地里刨食半饥半饱的过了十几年。后来有一年黄河发大水,冲没了草房,淹没了庄稼,半饥半饱的日子也没了。他们一家也变成了流民,一路往东。路上发生的事情他不敢再想,也不愿意再去想,恍恍惚惚间就跟着到了青州城外,他不知道这里叫青州,一路上走过了很多地方,他都不知道那些地方叫什么名字,也不
想知道。但不能不知道这里,因为他的爹死了,也许是饿死的,也许是病死的,就死在了这里,他总要知道这里叫什么名字。他去打听的时候看到山脚下青色的篱笆墙外有两只野狗在抢一块饼子。他很饿,他的弟弟更饿,饥饿战胜了最后的恐惧,虽然他看起来比这两只野狗都瘦,他还是冲了上去。一场恶斗,虽然他本来就破破烂烂的衣服更加的破破烂烂,本来就有的伤疤上又添了新的伤口。万幸结果总是好的,他抢到了这块不大不小的饼子。饼子有些黑,也很硬,但是他却很开心,虽然还没有吃到,但是他闻到了粮食的问道,虽然有些发酸,却总是粮食的味道。
有粮食才有命!当然,树皮,草根,也能填饱肚子。这是他从小就知道的道理。以前没那么深刻,这半年的颠簸流离才真真地加深了理解。就在他把饼子塞到光着身子,拉着鼻涕的弟弟手里时,不远处的篱笆门打了开来。一个干净漂亮的少年站在那里,目光温和的看着他和弟弟。然后从那天开始,他和弟弟就有粮食吃了,不但有粮食吃,还能吃饱,不但能吃饱,还能吃到肉!
有粮食才有命!他的娘是饿死的,那时候弟弟还很小,死在了老家。他的爹是饿死的,就死在这青州城下。他和弟弟本来也是要饿死的,但是有人给了他粮食,那就是给了他命。谁给了他粮食,他的命就是谁的!农家少年的心思很简单,也很朴素。后来,他知道少年东家姓田,东家比他大不了几岁,也不让他叫东家,叫先生就好。
东家的山脚下有地,郁郁葱葱;山腰上也有地,黄绿相间。但是东家不让他去种地,只让他去读书,去练武。他不想练武,也不愿意读书,只想种地。但是他什么都愿意听东家的,因为从来没有人给他那么多粮食吃。东家找人教他认字,他就努力学认字;东家教他算数,他就认真学算数;东家让他跑步,爬山,练拳,他就跑的比别人时间都长,爬的比别人都快,练的比别人都刻苦。他有些笨,但是并不傻,他要报答东家,而只有学好本事了才能报答东家。虽然他还是很瘦,但是他很有力量。这种力量是因为吃
的饱,也是因为一种叫希望的东西!
杨狗子知道,不仅是他自己,其他的孩子都和他一个心思。他的弟弟二狗子,孙大头,于瘸子,高小树,高小花,小小的小橙子,还有每一个人。看着不远处沐浴着晨光,含笑看着他们的东家,想着刚刚吃饱的肚子,听着周围兄弟姐妹们琅琅的声音,虽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杨狗子的眼眶还是开始有些发红,对东家的感恩又多了一分,他和其他的孩子一起摇头晃脑的大声吼着,是的,是吼,而不是读: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潜龙腾渊,鳞爪飞扬。
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鹰隼试翼,风尘翕张。
奇花初胎,矞矞皇皇。
干将发硎,有作其芒。
天戴其苍,地履其黄。
纵有千古,横有八荒。
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美哉我少年青山,与天不老!壮哉我青山少年,与国无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