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三个方面?”这次发问的不是郭振,而是李隆基。
“大唐实行府兵制,男子二十一岁入军,六十岁免役,平日在家乡农耕,不服徭役,不纳租调。有战事应征作战,出征时自备兵甲衣粮,负担较重。而府兵制是与均田制联系在一起的,如今均田制被破坏,许多农民失去土地,无力自备衣粮,故经常出现逃散现象。特别是地主富户所逃兵役,全落到贫下户身上。在这种情形之下,军队战力必然下降。此其一。”
李隆基低头沉思。
“二十万军队,统一指挥,互相协调,何其难也。大唐已经数十年没有这样庞大的调动,不仅军中将领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各军之间也没有进行过类似的协同训练,猝然下令,焉能不乱?此其二。”
“小闲,这其三是什么?”李隆基道。
“这其三是我讨了个巧,军中训练一般重骑射,重队形,却大多对扎营训练不多,甚至是从未专门训练过。若是试试别的,或许还不至于如此混乱,可让这么多人同时移位扎营,怎么会不混乱?”
卢小闲与郭振立下军令状,并非心血来潮。自从他做了辅国大将军以来,很多心思都用在了治军之上,他从薛讷和解琬身上他学到了不少东西。不仅如此,卢小闲还让魏闲云给他全面讲解了历代兵家的兵书,又从其中悟出了许多自己的见解。正是基于对大唐军力正确的判断,他才会有今日之举。
郭振听罢,不由感慨道:“郭某带兵数十年,却不如定国公知兵,真是惭愧之极,输在定国公手中,郭某心服口服。定国公,保重,郭某告辞了。”
卢小闲张口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看着郭振蹒跚远去的背影,不由地叹了口气。
一朝天子一朝臣,李隆基上位肯定不可能再用郭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李隆基脸色依然难看,随行的王毛仲趁机向李隆基奏道:“陛下,现在军容不整,负责此次阅兵礼仪安排之人难辞其咎,必须严惩。”
听了王毛仲的话,卢小闲皱了皱眉头。
李隆基正在气头上,想也没想就问道:“谁负责此次礼仪安
排?”
“礼部侍郎唐绍!”王毛仲道。
李隆基恨恨道:“吏部侍郎唐绍,制军礼不严,严重渎职,论罪当斩,立即将其正法。”
王毛仲向右金吾将军李邈使了个眼色,李邈会意,应诺一声便转身而去。
卢小闲打量了一眼王毛仲,然后向李隆基道:“陛下,其实这件事情与任何人都没关系,是积弊已久,不应该怪罪于唐绍。陛下既然免了郭振的死罪,何苦又要杀了唐绍呢?”
李隆基沉吟片刻,对高力士道:“派人去传旨,免去唐绍死罪,将其削职为民。”
“是!陛下!”高力士急急而去。
不一会,高力士又匆匆而来,他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向李隆基禀报。
“出什么事了?”李隆基问道。
“陛下,唐已经被斩首!”高力士期期艾艾道。
李隆基一听也是吃了一惊:“什么?这么快?这才前后脚的功夫,就斩首了?”
卢小闲听了,面上露出了怒容,他走到王毛仲面前冷冷道:“霍国公!”
王毛仲因跟随李隆基较早,现已被李隆基授与左武卫大将军,进封霍国公。李隆基每次设宴,王毛仲都与诸王、姜皎等在御幄前连榻而坐,因为深得李隆基信任。王毛仲谁都不放在眼中,不仅高力士、杨思这些人对他忌惮不已,就连宰相刘幽求也要让他三分。
王毛仲是当年卢小闲从人市买来的,给他脱了贱籍,后来将他与李宜德一起送给了李隆基,他才有了今天。也就是说,卢小闲是有恩与他的,故而他不敢在卢小闲面前放肆。
王毛仲见卢小闲喊自己,赶忙应道:“定国公,毛仲在!”
“右金吾将军李邈是你的人吧?”卢小闲问道。
“是!定国公!”
“我听说你与礼部侍郎唐绍与隙?”卢小闲又问道。
“绝对没有此事!”王毛仲赶忙辩解道。
“今年上元节,唐绍与人饮酒,酒后失言说你是奴婢出身,并讥讽了几句。后来,这话传入了你耳中。你怒不可遏,放言总有一天要让他死于自己之手,可有此事?”
王毛仲还要解释,卢小闲却不客
气地打断了他:“陛下有远大抱负,你作为陛下身边亲近之人,要全力协助陛下,不能有太多私心杂念!若再做这种龌龊勾当,莫怪我对你不客气!”
王毛仲脸色铁青,可见卢小闲还在瞪着自己,只得低头道:“定国公教诲,毛仲谨记在心。”
众人见不可一世的王毛仲在卢小闲面前吃了瘪,心中都觉得痛快。
就在卢小闲转身的瞬间,王毛仲眼中射出了怨毒的目光。
王毛仲转瞬即逝的的目光被一旁的高力士捕捉到了,他知道王毛仲心胸极窄,睚眦必报,有些担忧地看向卢小闲,卢小闲却浑然不觉。
李隆基听了卢小闲的这一番话,心中也明白自己被王毛仲利用了,心中虽然恼火,可在众人面前也不便发作,只得恨恨道:“革去李邈右金吾将军之职,逐出长安,终生不得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