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黛沁见她这么说,忍不住道:“你身上流着的是平贺将军府的血,无论如何,你都是将军府的十小姐,即便是平贺将军府已经落败不复存在,但是你与父亲,与我的血缘关系如何割舍?“</p>
她继续:“我不是来对你说什么仁义道德,我知道,当年平贺将军府做的一切对不起你,但是如今都已经遭到了报应。再者,当年我们被满门抄斩的时候,是你将求和的书信送到了绝王的手中,十妹妹,你告诉我,若非是你心里还念着我们是姐妹,还念着平贺将军府是你的娘家,你为何当时要写信给绝王?”</p>
她坐了下来,激动道:“我知道,你是天池中人,但是我也知道,你始终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p>
她双手交叠放在腿前,然后目光看向了那河水中的海草,忽然笑了,笑的那样的风轻云淡。</p>
“当年之所以写信给无陌,是因为…我不想因为我的关系再杀生了..救平贺将军府不是我的本意,只是觉得几位小姐们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罪不该死…之所以救下你们,是因为我觉得…母亲不该因为平贺将军府给蒙羞…”</p>
她口气平淡:“所以,八小姐不要多想,我本来就没有亲情爱情友情之念,这天下所有人对于我来说,都不过是匆匆的过客…”</p>
紫阳到的时候便听见无忧这么说道…</p>
“十姐姐….”紫阳看着无忧那副淡漠的样子心下一痛。</p>
乐黛沁眼里也带了泪水,看着无忧忍不住哽咽。</p>
“你当真没有心吗?”</p>
“你当真是心薄凉吗?那为何在龙栖的时候,所有人都冤枉谩骂你的时候,你还是一如反顾的站出来,即便是身体被撕碎你还是帮了绝王…帮了受了水患的百姓…你口口声声说着你最爱看戏,那为何,绝王登基的时候你却让他大赦天下!你说着所有人对你来说都是匆匆的过客,那为何你会处处帮着所有人却从来不说…”</p>
乐黛沁看着她,眼泪倔强的在眼眶里打转。</p>
“龙无陌爱你至深,从你离开便寻你,那天底下但凡像你的女子全部被纳入宫中,他如同疯魔了一样,日日拉着所谓的能人异士只为想再见你一面…你可还记得白慕?他虽与牡丹成亲,可是他房中日日挂着一幅画,那是他描摹了千百遍的你…七王爷死之前都在念着你…可你呢?你心狠到二十年了都未曾回去看过一眼…”</p>
“你的母亲,每日站在府门前,朝着那龙栖的城门看,说,想看到一日,你穿着鹅黄色的纱裙站在她面前,再唤一声她娘亲,然后责怪的问她为何每日都站在这里…”</p>
“你可知道,在龙栖有多少人在等你…”</p>
乐黛沁看着无忧,眼里全是恳求:“我不是想让你心里愧疚,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回去吧,不要再继续这样过去了…”</p>
她一把抓住了无忧的手:“父亲每日都在后悔中度过,他说他最对不起的便是你,所以再见你,他想补偿你…即便是…你不愿意…”</p>
无忧低头看着乐黛沁的手然后不动声色抽了回来。</p>
乐黛沁看着自己空了的手,脸色一下子变了,她失神的看着无忧。</p>
“你…”</p>
“你知道我活了多久吗?”</p>
紫阳和乐黛沁都是不说话了。</p>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活了多久….八小姐,紫阳公子,你们可知道什么叫做:天地不通…”</p>
她看见二人迷惘的看着自己,忽然笑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何况我与平贺将军府之间隔的是鸿越大海…至于龙栖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一个短暂生活里了十几年的地方,如今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无忧,自然也不会选择继续回去龙栖…”</p>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茶盏,微微一笑将茶盏一把打碎。</p>
“当初的无忧已经和这个茶盏一样,破碎了…”</p>
紫阳看着那破碎的茶盏闭上了双眸:“十姐姐,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回心转意吗?”</p>
“不会,因为我无心。”</p>
她说罢便要起身离开。</p>
紫阳却一把拦住了她:“那你为何还要像你在龙栖一样搅浑延年的朝堂?”</p>
无忧被紫阳这么一说愣住了,随后扭头看他,不解:“什么叫搅浑?”</p>
乐黛沁也没想到紫阳会这么说,将他扯了回来:“你胡说什么?”</p>
“我没胡说,八姐姐,现在的十姐姐不正是此前在龙栖时候的模样,当初在龙栖她便凭借着自己帝师的身份在朝堂上随意谈论政事,明明知道有些事情她身为帝师不能去做,但是她却亲手将那些事情做得无人知晓更无人敢针对她。二十年了,她到了延年以后还是那样,坐上了国师的位置,可以随意指点江山,连皇上都对她言听计从。八姐姐,我没说错,她就是在搅浑朝堂。”</p>
紫阳看着无忧,脸上露出了痛心。</p>
“你即是女子,为何还要扮作男子?十姐姐,为何?”</p>
乐黛沁吃惊的看着紫阳,生气的一把将他拉到了一旁,训斥道:“谁告诉你的?紫阳,你莫忘记了,你幼年的时候最喜欢的便是这个十姐姐。你十姐姐没做任何对不起龙栖的事情,更没有因为自己帝师的身份而做出过任何残害龙栖的事情,谁告诉你的?”</p>
紫阳听着乐黛沁的话,脸上露出了委屈:“整个龙栖都知道,前些日子我回去的时候,那大街上还有贩卖着话本子,里面说的便是少女帝师的一生…”</p>
她有意思的看着紫阳,又看向了乐黛沁,无所谓的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随后口气轻佻:“原是江湖上盛传的话本子,只是可惜了,杜撰而来的东西总是会让心思不明的人产生一些胡思乱想。”她往外走:“紫阳,你尚小,不过二十多,当年的事情又岂是一个话本子可以说的。”</p>
她无所谓,走的不留任何痕迹。</p>
乐黛沁看着无忧离去想唤但是终究是没有唤出口。</p>
她愤懑的回头盯着紫阳:“你哪里来的话本子,净是些胡说八道的东西!”</p>
紫阳没想到乐黛沁这么生气,解释道:“若非是真的,那如何而来的话本子?”</p>
“你糊涂死了,二十年前你才多大点,你十姐姐的本事,你十姐姐的故事是那些市井间杂乱的人可以知道的?你用你那榆木的脑袋好好想一想,你十姐姐十三岁的时候为何是帝师,为何又能一手掌握着龙栖的商业命脉。”她拍着石桌转身便离开了亭子。</p>
紫阳站在亭子里,脸色一阵发白…</p>
他当时尚小,又是二房里的,至于无忧与他大伯发生的争执他至今不知道几分,但是却也听去了一些。他到现在都是从话本里了解他的十姐姐,所以从未去询问过,只知道话本里的十姐姐就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女子….</p>
以至于到现在他都还觉得他十姐姐来延年就是为了搅浑朝堂…</p>
他脸色难看,复又想起,若真是这样,那为何十姐姐当年会是帝师,又为何如今会是国师?他未去想过….</p>
那后花园里,无忧走了没两步便见云闲从他处悠闲踏步而来,他一身的白衫很是温润优雅,见她迎面而来便快步迎了上来,温柔的嘴角笑意从未停歇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