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八年仲夏、山西、汾州府、介休县,范府大院。
十余米高的围墙,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高端大气,富丽堂皇,院落不知多少,使得整个大院如同皇宫一般,气象庄严,俨然城堡一般。
书房之中,范家家主范永斗正在临摹,须发尽白的他,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白衣飘飘,犹如得道仙翁。
屋外夏日炎炎,室内却是温度适当,家具,饰件,地毯、壁画,无不奢侈之极。
终于写完,范永斗放下纸笔,洗了手,坐会椅子上,桌上“紫气东来”四个大字,铁画银钩,苍劲有力。
“爹,你的字,是越来越有神韵了!”
儿子范三拔过来,倒好茶,恭维着自己的父亲。
“不行了,退步了!”
范永斗摇了摇头,脸色红润,显然心情不错。
“粮食的事情,都安排下去了吗?”
尽管已经退居幕后,但家族大事,范永斗还都要一一过问。
“爹放心就是,已经安排好了,天寿、田虎他们,已经筹措了。等到天气转凉,驼队就安排出塞。”
范三拔恭恭敬敬回道。
天气热,他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回介休歇息。
“给晋王的礼,送去了?”
“爹放心,已经送了。还有两个西域的女人,一并送了过去。”
“河南那个莽夫,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吗?”
范永斗品着茶,幽幽问道。
“王泰在四川和河南大开杀戒,河南的藩王宗室、豪强乡宦纷纷出逃。湖广的襄王和楚王,俸禄也被湖广巡抚衙门给断了,不知和王泰有没有瓜葛?”
“还有吗?”
“清河船厂,已经被王泰的部下控制,还有山东沿海登莱一带,都是山东水师的地盘,朝廷插不进去。北直隶顺德府、大名府、广平府,都被王泰给占了。”
儿子的话,让范永斗怔了怔。
“爹,顺德、大名、广平三府,瘟疫、旱灾蝗灾,十室九空,又和河南相邻,王泰占了,也是顺理成章。”
范三拔继续说道,目光中露出羡慕之色。
“清河船厂那么大的产业,值千万两银子,王泰的眼可是真毒啊!”
“清河船厂正处于黄河和运河交汇处,与徐州水师咫尺之遥,我要是王泰,也不会放过这块肥肉。”
范永斗轻轻点了点头,目光迷离。
“这个王泰,好大的手笔。我就是不明白,他为何就是和我范家过不去?”
范永斗直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好好做自己的生意,王泰为什么和自己过不去?要是为了银子,明说就是。
“听说那田生兰,带着一家老小,都搬去河南了?”
范永斗眉头微微一皱,表情中一丝不易察觉的憎恶。
“是的,爹。田生兰变卖了各处的田产,带了一家人,去了河南开封府。这老小子,临走前还从塞外做了一批军马买卖,给王泰买了上万匹战马,可把大伙都骗了!”
范三拔愤愤说道,很不甘心。
“可惜这老小子不在山西,不然的话……”
“说这些有什么用,人都已经走了。”
范永斗有了一丝不耐烦,明显不如刚才那么镇定。
“田家和王家不是亲家吗?王家那边就没有什么动静?”
“田生兰和王家解除了婚约。田生兰的女儿田敏,如今已经是王泰的入幕之宾。生米煮成了熟饭,王家也没有办法,只能接受。”
“他那个战马,是怎么运进来的?”
范永斗哈哈一笑,忽然目光中,有了一丝惊讶。
“爹,这我倒是打听的不离十。山西行都司是宣府总兵李辅明,雁门关到太原,是原赵应贵的部下山西副总兵赵志正、田志他们。从北到南,畅通无阻,军马才得以运送到河南。”
“原来如此!”
范永斗恍然大悟,轻轻点了点头。
李辅明和王泰在松锦并肩作战,有王泰的面子,金银开道,李辅明怎会不给王泰面子。想不到山西总兵赵应贵给弄走了,他的部下依然唯王泰马首是瞻。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王泰能量之大,不可小觑。
“琼标,你去安排一下,替我约一下晋王和抚台大人,我有要事和他们相商。”
沉思片刻,范永斗开了口。
“爹,你是想就军马之事,对李辅明和赵志正这些人……”
范三拔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
父亲如此做法,肯定是另有深意
“王泰势大,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要未雨绸缪。通知山西会馆,让他们眼睛睁大点,不要混吃等死,京师那边,该动起来了!”
范永斗看着范三拔,一字一句,重如千斤。
“李辅明和赵志正是小角色,让言官弹劾王泰,让崇祯无路可退,一旦朝廷和王泰决裂,兵戎相见,咱们才有机会。”
范三拔连连点头。论起杀人诛心,自己和父亲,还有许多东西要学。
“爹,王泰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恐怕不用咱们动手,朝廷那些言官已经坐不住了。”
范三拔的话,让范永斗眉头舒展开来。
王泰胆大包天,私设幕府,私任官员,私自大开杀戒,驱逐藩王宗室,形同谋逆,朝廷那里,恐怕已经炸开锅了。
不过,还是应该推波助澜,让崇祯和王泰早点决裂,关外才有机会,范家才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