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群众的眼睛里可揉不得沙子,你们搞计划生育的,一碗水要端平哟!计划外怀上的要刮,未婚先孕的刮不刮?况且还是你自家的人啊,难道你这个大队长也要带头违反计划生育吗?老瓜皮没心情回答这些问题,当务之急首先在于抓住万恶不赦的犯罪分子。
究竟是谁?老瓜皮问兰晓芸。兰晓芸打死都不说。
我与小儿子米有田认亲成功后,张野果告诉我,看见兰晓芸打死都不说,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老瓜皮思来想去,很快明白了一个残酷的现实。兰晓芸上学放学都跟我在一起,听说最近还经常和我在大队部讨论问题,骟得相当干净的田老鼠能搞大他老婆的肚子,难道就不能搞大别人的肚子?难道那次米嫂说“找我家田再生试试”竟一语成箴了?而且他狗日的居然敢找我家兰晓芸试!难道是田老鼠?天啦!“你说,是不是田老鼠?”老瓜皮想屈打成招,兰晓芸一颤,还是打死都不说。
后来事情闹到了公社去。这次无论如何你们都要追查到底!要是你们哪个敢隐瞒,哪个敢包庇,统统跟老子拉出去枪毙!当着我的面,老瓜皮就是这样跟在场的领导说话的。
公社书记、中心校校长、派出所所长、医院院长都在场。面对着我,大家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说!是不是你干的?”
“怎么会是我呢?”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副不急不躁事不关己的样子。急得派出所长在一边甩手枪壳子,老瓜皮在一旁捶桌子。
没想到啊,这件事竟然是田老鼠干的!他是怎么当的老师?但无论如何审讯,我都不承认事情是我干的,兰晓芸跟我一样坚定,打死都不承认。包括有人说兰晓芸很听我的话,我对兰晓芸可好啦,我和兰晓芸上学放学基本在一起,还经常在教室内、大队部讨论问题。这些我都认可,但都不能证明兰晓芸的肚子是我搞大的“老子是结扎了的,根本就没有那个本事!”更为关键的是,当事人——老瓜皮的甥女兰晓芸也没有说事情就是我干的。
在中心校校长和派出所所长的协助下,公社董书记查过来查过去,就是查不出我的问题。公安联合医院已经验过了,田老鼠确实是结扎过的,而且结扎得很彻底,不可能搞大别人的肚皮。院长就是当初给我做结扎手术的那个医生,因结扎有功火速提升的。
“是不是你家女子被别人下了种,诬赖田老师的?”兰大妈很生气,老瓜皮更生气,但生气又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兰大妈急了,“谁说计划生育,幸福终身!而今我的闺女被人糟蹋了,全家的幸福被毁了!你们怎么就查不下去了?”谁说只生一个好,国家来养老?谁说的“多怀的,刮!多生的,扎!”老瓜皮也许忘记了,当初他就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执行的,而且还在加紧抓我老婆去刮的步伐。
事情究竟怎么解决?无论如何,都要追查到底。我们既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面对兰大妈、老瓜皮和我,董书记也是拍了胸脯的。
由于刚恢复招生考试,初中教师紧缺,校长建议还是让我回去边上课边接受调查吧,董书记很快就点头同意了。被关进去这一天一夜,面对前后左右的审问和怀疑,我本来已经心灰意冷到骨里,没想到,组织还是信任我的,还让我回去上课,我还可以重新登上讲台,我一下就激动了。我太想上课了,也太想看到老婆和孩子了,不过还是先回学校上了课再回家看老婆和孩子吧。都这个时节了,我首先想到的还是上课,你们说像我这种兢兢业业的民办教师还不该转成公办吗?
我信心十足地向学校走去,我很想跟学生们说一句,同学们啦,我回来了!我放不下你们呀!让我们一起努力,去冲刺中考吧!等我走进学校,事情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大队小学的宣传标语和墙报中出现了很多乱涂乱画的标语和漫画,有写我和兰晓芸苟且的,有骂我和兰晓芸脏话的,还有把我画得一丝不挂然后又涂鸦了的。一夜之间我田老师就成了流氓、小丑和恶魔,被无情地钉在了耻辱柱上。但你们不该侮辱兰晓芸啦,的确,在兰晓芸这件事上,我负有连带责任,让这么好一个学生受过,是我这个当点长的班主任失职啊!
其他班已经放学了,我赶紧走进自己的教室。我正想跟学生讲几句,突然有学生起哄道,放学了!我们走哦!学生呼啦一下冲出教室。我立即跟着出去招呼大家回来,我有很多话要跟大家说。但大家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我,一些平日里还喜欢我的学生也都走得远远的,有的女生还躲在远处指指戳戳地骂着什么,还有别的一些学生聚在一起鄙夷地谈论着什么。我突然明白,没有人相信我是清白的,最亲近我的学生也不会,我已经失去了学生的崇拜和信任,可能连我的铁杆粉丝都背叛了自己。我返回教室,目光呆滞地看着黑板,我不能登上这个讲台了,我突然瘫坐在地,很想大哭一场,但哭不出来。
“田老师,我送你回家吧?”原来是张野果,还好,终于有一个学生回到了我身边。我看了张野果好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我可以失去讲台,但不能失去米淑和孩子,我要回家见老婆和孩子。
我跌跌撞撞回到家,屋里屋外找来找去,怎么不见老婆和孩子?你都这样了,难道还不该众叛亲离吗?看来吃瓜群众早已出发,不仅在对我口诛笔伐,而且还想把我拉回来游街示众啊!街头巷尾的热议中我好像已经到了十恶不赦、千刀万剐的地步了,难道我还好意思去站讲台吗?不管外人怎样说,老婆和孩子肯定会相信我的,我必须找到他们跟他们解释清楚。米淑,娘子,你在哪里?大红,二红,我的孩子,你们在哪里?任凭我呼来喊去、跳来蹿去也没有找到老婆和孩子。绝望之余,我发现米嫂在一个破备课本上还给我写得有几句,也许这就是我还没有离开人世挣扎着活到现在的强大动力。
田再生,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