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松江帮为了一雪前耻,可谓费劲了心思。首先参与械斗的人所乘赶缯船是从苏松水师川沙营(驻扎地南汇县)那里花钱租来的。
其次参与械斗的人手里,除了徐大用他们八个,其余的都是山东籍水手,个个身大力不亏。事实上因为江浙本地农民因为谋生出路较多,都视漕运为畏途。而江浙一带的漕帮水手,大都是从徐州以及山东运河沿线乡镇所招募来的。于是这些徐州、山东籍的水手们,便成为了械斗的主力。
登船前,魏三让人买了不少的酒肉,开船之后就发了下去。众人看到有酒有肉,顿时一阵欢呼,纷纷取了自己那份,坐在船舱里就开始吃喝。
魏三在船舱里对众人鼓舞道:“不够还有!吃饱喝足,明日干翻苏州帮那群狗娘养的!”
船出了松江府地界时,魏三见众人都已经酒足肉饱,便从底舱中取了武器出来,开始分发。徐大用一看,居然都是一些绿营的制式刀枪。他想了一下,便要了一把雁翎刀;而后王长生他们七个,也都要了一把刀。
话说冷兵器交战时,不怕对方拿刀砍,就怕用刀扎。一般三两刀是砍不死人的,顶多就是一个血淋淋的大口子;可是用刀扎就麻烦了,伤口不大,但很可能会出人命。
徐大用之所以选择刀,就是为了砍人,避免闹出人命。而且他们这些人当初做海贼时,也是用惯了刀的。至于在北海镇的特训营里,王远方教的就是匕首,而且都是一击致命的招数。
冬日里挂西北风,赶缯船虽然逆风而行,从松江到苏州半天一夜就也到了。几十个人连夜赶路,到了半夜已经又困又乏,于是很多人都缩在船舱里呼呼大睡。
徐大用和王长生也不熬了,夜里和魏三闲聊时,对方一直不说具体地点,只说到了地方就知道了。两人无奈,只好回舱内睡觉。
谁知到了清晨,吴淞江面上突然起了大雾,四周都是一片白茫茫,一百步外就根本看不清了。魏三无奈,只得让操船的水手将船顺靠边下锚,以等待大雾散去。
徐大用心里有事,本来就睡的不沉。船下锚的声响惊动了他,于是便起身悄悄走出船舱。只见河面上一片大雾,连对岸的轮廓都看不到,自己这边的河岸也是隐约可见。他走到船尾,用水桶从河里打了点水洗脸。冰冷刺骨的河水一激,徐大用顿时半点儿困意全无。
他正想回舱找点吃的对付两口,突然耳朵一动,听到不远处的河面上传来几个人的说话声。
“搓不类,这鬼天气!刚出发就遇上大雾。”
“大师兄,你说咋办?”
“还能咋办,顺边儿靠着,等雾散了再说!让狗日的松江帮再得意一会儿,晚点儿就杀他个片甲不留。”
“大师兄,咱们人这点儿人够吗?我怎么觉得这么悬啊。”
浓雾里,突然传来“哎哟”一声,只听那个被称作“大师兄”的人骂道:“你他娘的丧门星乌鸦嘴!一大清早就说这种丧气话,看我不踢死你!”
......
魏三刚睡下没一会,突然觉得有人靠近,腾的一翻身就坐了起来。他一看是徐大用,正要张嘴骂人,就见对方冲他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
徐大用凑到魏三耳边道:“三哥,苏州帮的船好像就在咱们附近。我听见他们说话了。”
魏三眼睛顿时瞪大,直盯着徐大用。
徐大用于是便将方才听到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魏三低声道:“叫大家起身,声音轻点儿,别惊动了他们。”
徐大用点点头,先去叫了王长生起来,又叫了其他六个人。就这么一个叫一个的,松江帮的人很快就都醒了。等大家相互交头接耳知道了怎么回事后,魏三便在舱口处扫视众人,低声道:“一会儿会悄悄起锚,大家准备好兵器。我们的船撞上去,大伙儿直接跳帮砍杀,狠狠的教训一下苏州帮这群混蛋!各位兄弟,打完这一场,回去我请大家吃酒席!”
舱内众人听了这话,那些山东籍水手顿时喜笑颜开。徐大用他们为了凑趣儿,也是淡淡的笑着......
清晨的吴淞江上,白雾茫茫(没有捡破烂儿的。)
苏州帮的大船上,五十多个水手正坐在船舱里吃东西。他们这些人今天天不亮就出来了,打算先下手为强,等下午到了松江,狠狠的搞一下松江帮的人。可却压根儿没想到,松江帮的人就在身旁。
对于苏州帮的大师兄来说,这条水路太熟悉不过了,他自己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到。可是大雾天行船是大忌,你是熟悉路了,可万一别人把你给撞了呢?
坐在船头的苏州帮大师兄,凑合扒拉了两口粥,吃了个饼子,刚想说“真他妈难吃”,就见一条船影向自己这边靠了过来,眼瞅着就要靠近了。
苏州帮这边船头的水手骂道:“吹头怪脑会不会开船!要撞上了!”
这边刚骂完,就见那船影越来越清晰,突然船身打横一顺,侧着就朝自己的船撞了上来。
“咚!”的一声沉闷的巨响在浓雾中传出,苏州帮这边正在喝粥的众人被撞的里拉歪斜,手里的早饭打翻了大半。船头站着的一个水手一个没站稳,“扑通”就掉进了江里。
苏州帮大师兄扶着甲板起身,嘴里骂道:“搓不类!你们找死......”
他话音还没落,对面船上传来一声大喝:“干翻他们!”紧接着,数十名持刀壮汉就从对面船上跳了过来。
“松江老安来了,大伙赶紧扽抄家伙,跟他们拼了!”
“老子neng死你们这群新安的龟孙儿!”
苏州帮这边毫无准备,好多水手的武器都还放在船舱里,此刻两手空空,一下就懵了。
不过厮杀了一会儿之后,众人便发现不仅看不清对手,连自己人也看不出来了。两边人穿的衣服本来就差不多,而且大都全是山东临清招募来的。光凭衣服和口音根本分辨不出来。按山东话说,这下全炸了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