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荀师叔在棋局中露出这么大的一个破绽,是为了考验我吗?”</p>
相互落子二十枚以后,整个不小的棋盘上,虽没有棋子被围困出局,但大势初显,张良细细一观,心中想着此刻的棋盘局势。</p>
以荀师叔的棋力,想来远超自己,即如此,自己也该表现一二,以免荀师叔以为自己棋艺不堪,有损儒家颜面,更是有损九公子美言。</p>
当即落下一子,以合荀师叔之心。</p>
随着面前荀师叔黑色棋子落下,张良心中一动,果然是考验自己,并未在那个破绽上拦阻自己,即如此,自当跟上。</p>
步步围拢,十枚棋子落下,拾起荀师叔的六枚黑色棋子。</p>
“嗯,我的阵势尚未摆开怎么就丢子了?”</p>
荀况神情如故,一双看似苍老的明眸盯着面前棋局,看着自己的六枚棋子不存,心中一突,细细一观,发觉问题所在。</p>
想了想,一手补上!</p>
“这……,荀师叔怎么又露出一个破绽于我,是怕我难以赢下吗?”</p>
又观荀师叔落子所在,张良心中又是一动,先前那个破绽本不算大,但如今荀师叔这枚棋子就不一样了,既然这样,也不能够辜负师叔好意。</p>
六枚白色棋子落下,吃掉黑棋九枚。</p>
数息之后,荀况再次落下一子。</p>
七步之后,大龙被斩首!</p>
“……。”</p>
“子房,你果然……不错,韩非在信函所语,你比他更适合儒家,别的不说,单是这棋艺之道,已然不俗。”</p>
“到了桑海月余,观你之心,仍有杂念,可是仍放不下往昔?”</p>
荀况手中拿着一子,看着张良将自己的黑棋先后拿出,自己想要落子,却是发现无子可落。不由的单手轻轻把玩着棋子,称赞一声,开启另外一个话题。</p>
“子房不敢违心。”</p>
“故国被灭,国土沦陷,子民流散,挚友不存,良……岿然,孑然之身,落于小圣贤庄。”</p>
提及此事,张良眉目便是低沉些许,作手一礼,看着面前的棋局,纵然棋局再好,终究大势不在我,往昔流沙扩散,新郑本有逆改之势。</p>
可惜,一切都成为了过往。</p>
繁闹中翻滚道道画面,近月来,韩国那边的消息也在不断传来,先是被设立颍川郡,其次便是一众韩国老士族大臣投诚。</p>
欲要反抗者,直接被杀,据传韩国也有追捕文书落在自己身上,若然自己还留在故土,怕也是危险至极。</p>
“国者,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p>
“强本而节用,则天不能贫,养备而动时,则天不能病,修道而不贰,则天不能祸。子房,韩国被秦国所灭,这既是天道的选择,也是韩国自身的抉择。”</p>
“你所忧心者,是韩国?是韩人?是五代相门血脉?还是其它?”</p>
己身虽独坐小圣贤庄深处,但诸夏大事任何一件荀况都很快知晓,秦国武真侯领南阳之兵灭韩,至此,韩国国祚断绝,王室不存。</p>
但这个结果对于荀况来说,并不意外,韩国在自己眼中,本就是名存实亡了。大道不存,术治权谋横行,此为取死之道。</p>
数年前,韩非辞别自己,返回韩国新郑,欲要逆转韩国的国势,甚至于图谋诸夏大位,荀况也觉得并非不可能,然而,秦国终究没有给韩国时间。</p>
韩国也没有给自己时间。</p>
闻张良之音,更是摇摇头,怕是现在,其人都未能够明悟到底为何而悲伤,到底为何而伤感?诸般之语落下,张良为之沉默。</p>
“子房,你是聪慧之人,不在韩非之下。”</p>
“当初,韩非问道于我,欲要拜我为师,追寻大道,可是我并没有直接应下,而是给他出了一题?”</p>
“今日,你可愿意解之?”</p>
荀况继续轻语,韩非为自己最为器重的弟子,其人虽死,但其名永存史册,那些年,膝下弟子中,只有韩非、李斯寥寥数人可以与自己相合。</p>
“师叔!”</p>
张良以头叩地,拜请之。</p>
“诸夏茫茫诸人,从不缺少有才之士,然则如百家之长那般之人却是罕见无比。”</p>
“你……可知为何?”</p>
春秋以来,诸子百家并起,但凡能够执一家牛耳之人均非凡,更别论创始之者,但为何世间却只有他们成功创下百家,流传如今。</p>
同时代其余之人,却泯然众人矣。</p>
张良细细品味,这个问题很简单,自己脑海之中也有很多,百家之长历来不俗,想要说些什么,但似乎又说不上来什么。</p>
道家?由关尹子所创!</p>
儒家?由孔丘诸弟子所创!</p>
墨家?由墨翟与诸弟子所创!</p>
法家?由道者而出,将天地自然知道融入治国之内!</p>
是因为他们博学?</p>
不是!</p>
任何一个人也不敢说在己身所处的时代,勇智无双!</p>
是因为他们有追随者?</p>
也不是,百家有强弱大小,有的百家甚至只有一两人,道家初立的时候,更是如此。</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