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扑过去，一口咬在了医仙白皙修长的脖颈上。</p>
刹那间血流如注，鲜血从仙者的脖颈中涌出，腥甜的滋味充斥了整个口腔，温热的，血腥的，跟她以前杀过的所有妖魔都不同，让她忍不住咬的更深，更重，想——</p>
摇落猝然从噩梦中惊醒，气息起伏不定，手不自觉的想抓住什么，然而只抓住了一片沙砾。</p>
移形珠会随机把人带去某个地方，所以她们现在应该是逃了出来，她记起时清薏背后那只突兀出现的蠪侄，眼里有戾气一闪而过，而后猝然回头。</p>
身侧的沙滩上，白衣女子紧贴着她的手臂，蜷缩在她身边，面色与月色一样苍白 ，她惯常披的那件外袍都已经失了踪迹，唯有攥着她的手一直未曾分开片刻，用力到摇落甚至能感受到明显的痛楚。</p>
——她还没醒。</p>
是了，毕竟真身只是一株草，还是需要人守护的遥香草，怎么能跟天生躯体强悍的龙族相比较。</p>
她还没醒，那么——</p>
龙筋已经回来了 ，失去龙骨也不过失去百年修为，还有机会重头再来，趁现在挣脱她的禁锢——</p>
不，不对，她还没醒——</p>
只是刹那间摇落就已经权衡利弊出了最佳答案，右手快如闪电一般扼住了女子的咽喉，眼里一片阴狠。</p>
杀了她一了百了，趁她此刻毫无反抗之力，杀她易如反掌。</p>
纤细脖颈上的动脉在龙族的掌心下缓缓跳动，温热的肌肤下浅青的动脉清晰可见，只要再稍稍用力，拧断她的脖颈——</p>
只是，想到当真要亲手杀了她，龙族嘴角还是不由自主的抽搐。</p>
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里，剥皮抽筋，放血试药，新婚之夜刻骨剖心的背叛——</p>
掌心一寸一寸收紧，再收紧 ，本来已经心如铁石的人却骤然在某一刻猝然离开，苍白的掌心被震的发麻。</p>
摇落死死盯着被震的出血的虎口，那一刻她脸上仿佛有暴雨将倾，阴沉到可怖的地步，又在近乎癫狂的恨意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凉。</p>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最后阻碍她杀了时清薏的竟然是自己的逆鳞。</p>
龙有逆鳞触之者怒。</p>
她这一生唯一一块逆鳞给了时清薏，是当聘礼送出去的，她征战百年囤了鲜血淋漓的战利品和各式各样的宝物，却总归都是带着血腥，后来，她把逆鳞从自己心上剜出送给了时清薏，同她说无论任何时候，自己的逆鳞都会护着她。</p>
只是那时候一心一意想着一生一世的人从未想过，最后竟是这样一个结局。</p>
她杀不了时清薏，因为她的逆鳞还在守护着那个可笑的誓言。</p>
真是，何其可悲。</p>
昏迷中的人仿佛将要醒来，沉重的眼帘微微发着颤，心口处的荧光察觉不到杀意已经渐渐消散于无形。</p>
杀不了她，摇落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走 ，毫不拖泥带水，只要她逃出去，日后迟早能有机会让时清薏这个歹毒的女人付出代价！</p>
拆了她骨，扒了她的皮，但在此之前，她要先挣开捉住她的手。</p>
时清薏是真的死都要拉她一起，指甲都陷入了血肉里，摇落咬着牙分开她的手，在臂膀上留下数道斑驳血痕。</p>
黑衣女子的身影踉踉跄跄的消失在远处夜色里，等沉重滞涩的脚步声彻底隐没在起伏的潮汐中，沙滩上才传来几声压抑极低的咳嗽声。</p>
时清薏转动了几下脖子 ，手指按揉着差一点就被拧断的脖颈，只是喘气都疼的格外厉害，不用看也知道肯定留下了大片淤青。</p>
“咳咳，下手真狠......”</p>
系统关切的看了一眼，下了评语：“放心，还是没有你狠。”</p>
时清薏懒得理垃圾系统，给自己施了个法术上了灵药，慢慢揉着咽喉咽喉，系统急的不行：“宿主，你就这么让反派走了？！”</p>
“她走不了。”</p>
喉咙终于好受些许，时清薏遥望着海的尽头下了定论，声音极轻却势在必得。</p>
......</p>
确实走不了，有些人就是那么用心险恶，看着好像是把锁链解开了，事实上压根就没解。</p>
摇落脸色极差的看着手臂上若隐若现的冰蓝锁链，寒冰所制的锁链固然是三界至坚，但对上龙族龙鳞全力一击，未免就没有挣脱的机会。</p>
可——</p>
半个时辰后细沙上传来脚步声，锁链拖过沙砾摩擦出粗粝的沙沙声，医仙依然在她离开时的地方静静看着潮汐，神色是沉凝的漠然，周身都仿佛笼罩着一层寒意。</p>
暗色的天幕缀着几颗零星的星子，有潮汐的声音轻轻拍打着海岸 ，远处的海面上波光粼粼，一直绵延的天地的尽头，白衣被海风轻轻掀起一角，哪怕听见脚步声也不曾回头。</p>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的 。”</p>
向来冷清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叹息，又过了片刻才回过头，瞧见两道干涸的血迹粘在衣衫破烂的女子耳边，医仙脸色微变，蓦地伸出一只手，仿佛是下意识的想凑过去摸摸她的耳朵，临靠近了又隐忍克制着缩了回去。</p>
“你的右朵，听不见？”</p>
龙族露出隐隐的讥诮，正要说些什么之际，一身白衣的仙者已经调转了方向转向了她的左耳，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脖颈，言笑晏晏，声音却仿佛沁着坚冰，温柔又狠戾。</p>
她说：“若是你刚刚真的跑了，我就，杀了你。”</p>
摇落眼中锋芒一闪而过，冷笑了一下压在心底。</p>
那天晚上她们暂时落脚碧落海，移形珠选的位置，碧落海以北是鲛人的领地，平常法宝轻易动用不得，她们两人又说一身的伤，只得暂时在这儿留一晚。</p>
那夜的海风格外安静，波涛拍击海岸的声音绵长又壮阔，海的尽头是朦胧的一线湛蓝，天水一色。</p>
夜半时分，一直装睡的龙族察觉身后有人悄然靠近，温柔的手指轻柔地抚摸过她的右耳，有温和的灵力温养着刺痛的伤处。</p>
“蠪侄，”医仙冰冷的声音轻念这个名字，声音低沉，“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p>
片刻以后灵力撤去，那只手克制的触碰沉睡中人的眉眼，声音宛若叹息：“既然都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p>
——这是一个注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因为她是对着沉睡中的人听不见的右耳说的。</p>
天生不惧蠪侄魔音贯耳还半夜睡不着的龙族双眼紧闭，在心里不无嘲讽的想，当然是因为我的逆鳞还在你这里，走不脱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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