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县衙是个不大的衙门口,整个益州地界,上有布政使、指挥使,下有刺史,哪怕是织造府的衙门口都比它大。整个衙门口除了裴少卿,加上厨师一共二十四人。
此时,衙门口被驻军围了个水泄不通。程少卿搬了把太师椅坐在大门口,身后二十四个衙役一字排开,手里岑差不齐的武器与驻军的一字长矛相比显得格外的寒酸。
郑大宝站在驻军最前面,旁边是面色阴沉的江天白。
一个半时辰前,江府的府兵把衙门口给堵了,逼程少卿把杀人凶犯交出来。
崔鹤死的时候,江天白不在府中,第二日得到消息后,马不停蹄带着人来衙门要人。
程少卿无人可交,两方人马就这么在大门外僵持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程少卿的金刀拍昏了三个府兵。
郑大宝来带着驻军赶来的时候,看见衙门口大刀阔斧坐着的程少卿,差点没把牙花子嘬掉。
这么个活祖宗怎么在这儿?
“呦,这不是郑大人么?你不是好好的在刺史府当你的刺史么?怎么还跑到这儿来了?”程少卿似笑非笑地看着郑大宝,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本蓝色册子。
郑大宝脸瞬时一黑,指着程少卿怒道:“程少卿,你这是跟上峰说话的口气么?就不怕,就不怕……”
程少卿一乐,猛地翻开那本蓝色册子,捏着一角“嘶”地扯下一页,然后揉成团,抛向郑大宝:“怕什么?”
纸团好像长了眼睛一样,对着郑大宝的脑门砸了过来。
“大人。”江天白连忙伸手接住纸团,刚想扔掉,一旁的郑大宝突然大喊了一声:“别动。”一把抢过纸团。
郑大宝看了程少卿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团,一股凉意瞬间从脊梁骨窜到了头皮。
他死死地捏着纸团,目光阴冷地看着程少卿,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程少卿,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知不知道私自放走凶犯是犯法的?”
程少卿“呸”了一声:“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凶手是裴伷先,郑大宝,你就算是想要拿他当替罪羔羊,夜未眠太着急了吧!”
“大人,您……”师爷偷偷抹了一把冷汗,总觉得当了这么多年师爷,自己一世英名很可能就要被这个刚刚上任两天的县太爷作没了。
程少卿回头瞪了他一眼,抬手继续撕蓝册子。
纸团一个一个丢到郑大宝脚边,郑大宝呵住靠过来的手下,咬牙切齿地瞪着程少卿:“你,你到底想要怎样?”
程少卿停下撕纸的动作,忽而一笑:“三天,三天破不了案,你就是把裴伷先点天灯了,也不管我的事儿。”
郑大宝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把地上所有的纸团部捡起来,一股脑收紧袖兜。
“怎么样?划算么”程少卿朝他扬了扬手里的蓝册子,“如果郑大人你喜欢,要不,我把这本账簿都送给你?”
‘账簿’两个大字一出口,四周瞬时间鸦雀无声,郑大宝脸色铁青地冲到程少卿面前,“程少卿,你别得寸进尺,我就不信,你连你程家……”
程少卿嗤笑出声,抬起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郑大宝的肩上:“郑大宝,你错了。这事跟程家有什么关系么?”
郑大宝微微一怔,程少卿抬手帮他理了理衣襟,凉凉道:“你知道程家富了几代了么?”
郑大宝不知道,但他却感觉到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凉意。程少卿背后代表着程家,大盛首富程家。
程少卿伸出五根手指:“五代,期间经历过三个朝代,六位帝王。”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程少卿低头,右手轻轻摩擦着金刀的刀柄,“老人讲,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
县衙斜对面的巷子里,孟鹤妘一脸诧异地看着人群中嚣张跋扈的程少卿,忍不住问旁边的裴伷先:“他手里拿个册子到底是什么?我怎么觉得那个胖子极为忌惮它,”就算她不是大盛人,但也从母亲口中听到过许多关于大盛的事儿,郑大宝一个堂堂益州刺史竟然被程少卿这个刚上任两天的县官刷的团团转,这可奇了。
裴伷先双手拢在袖子里,淡淡道:“郑大宝收受贿赂的证据。”
孟鹤妘瞬时双眼一亮,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既然你们有他受贿的账册,为什么不直接搬到他?”
裴伷先皱眉看她。
“你看我干什么?难道有什么不对?”她狐疑地摸了摸脸,没觉得有什么花儿啊!
“你以为搬倒一个正五品的刺史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更何况其身后还不知道牵连了多少利益,便是程家自己也未必干净。”裴伷先淡淡地说,语气中充满了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