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卿惨叫一声,被木石的扁担硬生生拍在屁股上,整个人朝前一跄踉,差点摔了个狗啃式。
木石得意地把扁担重重往地上一墩:“快走。”
“你殴打朝廷命官。”程少卿捂着屁股,干脆趴在桌上不动了,一脸冷笑地望着旁边的始作俑者,“裴伷先,你个王八蛋,你……”
裴伷先低头看了他一眼,扭身往外走。
程少卿连忙捂住屁股追出去:“你要去哪儿?这事你……”
“去金府。”
程少卿一愣:“你不是不管么?”
裴伷先扭回身,宛若看智障般看他:“谁说我管了?”
“那你?”
裴伷先抬头看了看天:“昨夜妖星现世,城中必出妖孽,正是在金府的位置。”
呵!都这样了你还说你不是神棍?
程少卿觉得自己对裴伷先还是不够了解,对他这种没有任何底线的黑,简直叹为观止。
一刻钟后,金顶蓝围的马车在益康坊招摇过市,直奔巡城司马金元宝的府邸。
金元宝一年前调任益州巡城司马,掌管益州三千巡城司,衙门口在北城门西街口。
金有才是金元宝的独子,金元宝中年得子,对这个儿子十分宠爱,要星星绝不给月亮、要月亮绝不给太阳。但大概是宠爱给得有点多,金有才跟他的名字极其不相符,除了是真的有‘财’之外一无是处,每天不是挑猫逗狗,就是带着几个家丁在城中乱晃,跟狐朋狗友去春暖阁厮混。
昨晚出事之前,金有才正跟东城林家的小儿子林正东和米商儿子王琦在春暖阁喝酒。酒后,三人均是叫了姑娘。直到子时,打更的李二狗在春暖阁的后门口发现金有才的尸体。
“他是如何死的?”裴伷先撩起车帘朝外看了眼,不远处,春暖阁的后巷已经被封,一名衙役正在驱赶周围的乞丐和野猫野狗。
程少卿摸了下鼻子,有点一言难尽。
裴伷先狐疑看他:“你扭捏什么?”
“谁,谁扭捏了?”他只是不知道怎么描述,实在是太过于羞耻了。
裴伷先若有所思地看他:“尸体在春暖阁后门发现,死前又跟人喝酒寻欢,看你的样子,尸体身上没穿衣服?”
程少卿一怔,连忙点头。
“死因奇特?”
程少卿再点头。
裴伷先双手拢在袖子里,唇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马上风?”
程少卿眼睛瞬时一亮:“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裴伷先扭头继续看车窗外,巷子口已经围了不少人,其中还有几个瓦特人,“最近城中的瓦特人似乎颇为活跃。”
程少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看见街上游荡的瓦特商人,讪讪道:“我听说下个月是一年一度的互市大典,倒时整个益州,乃至国各地的商人都会涌入益州参加互市。”
裴伷先扭回身,低头看着茶杯里轻轻旋转的茶叶:“但愿如此。”莫名的,脑海中浮现出孟鹤妘的脸,不知此时,她可有出城?
程少卿一把夺过杯子,猛地灌了一口:“你关心这些瓦特人做什么?你既然喜欢猜,何不再猜猜,凶手会是什么人?尸体被赤条条丢在春暖阁后院,但春暖阁的人都说没有人看见他出来,现场也没发现死者的衣物。最有意思的是,当晚金有才跟花娘水月之间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与林正东和王琦喝完酒后,金有才倒头就睡,跟一只死猪无异。至于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根本不知道,屋里屏风上的衣服也不见了。”
裴伷先静静地听着他把案情讲述一遍,然后抬手倒了杯茶;“尸体身上没有打斗痕迹?”
程少卿摇头:“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后背和前胸也没有拖拽的痕迹,有可能是凶手把他扛过去的。当然,也不排除尸体是穿着衣服被拖拽的,这样就不会留下拖拽痕迹了。”
“嗯。”裴伷先应了一声,继续喝茶。
“你就没别的说的了?”程少卿觉得自己说了个寂寞,一脸惆怅。
裴伷先把茶杯推倒他面前:“金元宝爱子如命,这件案子,你自求多福。”
程少卿刚端起茶杯,听他一说,差点没把茶叶泼他脸上:“你真不管?”
裴伷先摇头,他惯常不喜欢跟官府打交道,那人也并不喜欢。
程少卿皱了皱眉,想起他的顾虑,忍不住问道:“你真的什么打算都没有?裴家的事……”
“当年的主案人已经不在了,即便是我掌握了再多的证据,想要让当今给伯父翻案也并不可能,更何况……”如果当今有那个打算,就不会在他周围安插眼线了。
程少卿还想劝说他,裴伷先却笃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想再谈及裴家的事儿。
“好好好,你不愿意谈裴家,那咱们说说崔鹤的事儿,你到底怎么看的?”程少卿觉得自从来到益州之后,不到几天的功夫,他都快要撸秃头了。
好好的人在牢里被杀了,凶手手段狠辣利索,没有留下一丁点线索,显然是杀手所为,只是一个小小的崔鹤,是什么人要动用杀手杀她?
裴伷先也在想这个问题,但无论怎么想,事情最可能出现问题的地方就是宿州林家。他查了林家纵火案的卷宗,现场跟这次一样,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林家跟洞天阁没有任何交集,而林家出事之后,崔鹤便以最快的速度隐姓埋名离开宿州,也许……
“也许金秀妍并没有寻错仇,如果火不是崔鹤放的,金秀妍也没寻错仇,那么……”
“殃及池鱼?”程少卿大喊一声,心脏一阵狂跳,原本压在心里的答案一下子呼之欲出,让他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裴伷先抿唇不语,低头用右手大拇指轻轻摩擦着茶杯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