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园子是白马寺中僧人自己开垦的一块菜地,在西墙外,每日有和尚看守轮值。昨日轮值的和尚叫了悟,一位代发修行的俗家弟子。
孟鹤妘跟着裴伷先进了菜园子的时候,了悟正在给菜地浇水,她一打眼就看见了西墙外的那个搭棚,里面梳着竹条,条子上趴着密密麻麻的藤蔓,上面结着菜瓜。
了悟和尚一抬头:“裴公子!”
孟鹤妘怔愣地看着了悟,实在是没见过这么丰神俊秀的出家人,哪怕是那身的青色僧袍也难掩他的钟灵毓秀。
裴伷先淡淡撇了她一眼,丢下他往菜地里走。
孟鹤妘连忙想要跟上,被后赶来的木石一把拉住。
“你拉我干什么?”
木石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公子跟了悟大师有话要说,你过去干什么?”
孟鹤妘狐疑地看着站在菜园子里的两个人,一个满身佛光,一个宛若谪仙,她捉摸着,一会儿这两人不会手挽手飞仙了吧!
“他们认识?”她扭头问木石。
木石一瘪嘴:“管你什么事儿?”
“我好奇不行么?不过听说出家当和尚的人,多半都是有故事的人。”
木石目光微敛,硬是将她从菜地里拉开。
程少卿那边已经对来认尸的两个女人做了询问,确定了死者的身份。死者叫郭明,是东城郭嘉米铺的少东家,二十三岁,年前才娶了蔡氏。
郭明平素里虽然不务正业,但家境殷实,吃喝不愁,并未与人结怨。昨天晚上的时候,郭明说是与友人约了吃酒,从家里出来之后便一直没回去。
平时郭明出行都会带着小厮,只昨天夜里小厮拉肚子,郭明便一人从家中离开。至于郭明到底去了哪里吃酒,又约了什么人,谁也不知道。
程少卿让人收敛尸体回衙门,扭头问孟鹤妘:“裴伷先呢?”
孟鹤妘指了指白马寺西面:“跟了悟说话。”
“了悟?”程少卿眉头微挑,神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看来他也认识了悟。
孟鹤妘胸中燃起八卦之火:“你也认识那位了悟大师?”
程少卿难得正色,抿唇不语。柴大妞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高举起手:“我知道。这位了悟大师当年也是京都的翩翩公子,只可惜后来因为裴伷先和……呜呜呜呜!”
程少卿一把捂住柴大妞的嘴,硬是将她拽到一边。
这是有事儿啊!
孟鹤妘似笑非笑地把目光对向木石。
木石一扭头,跑到马车边套车。
坐在马车里,裴伷先显然一副不太想说话的样子,懒洋洋靠在车板上闭目养神。
程少卿回了衙门,木石在外驾车,车厢里只有孟鹤妘和他,难得静谧。
“你原不是不想管这事儿么?今日怎么来了?”
裴伷先眼皮子动了动,终是没有挣开:“此事与你无关。”
孟鹤妘硬生生碰了根钉子,但由未死心:“那个了悟出家是因为你么?”她话音刚落,裴伷先猛地睁开眼,一双黑沉沉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
孟鹤妘无端升起一股寒意,梗着脖子看他:“怎么?戳到你痛处了?”
“咳咳咳咳!”
回应她的是一阵轻咳,裴伷先复又闭上眼睛,拢着手不说话。
“染了风寒吧!”她叹了口气儿,“你们大盛人真是娇弱。”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丢给他,“吃了吧。”
裴伷先缓缓睁开眼,低头看落在怀里的瓷瓶。
孟鹤妘歪着脑袋看着他笑:“治风寒的奇药,若非看在你是我孩儿他爹的份上,我可不给你。”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低气压,裴伷先撩了撩眼皮子,抬手把药丸丢回去:“不必。”
哎!我这小脾气。
孟鹤妘拿着药瓶冷笑,从里面倒出一粒黑不溜丢的药丸,抬手丢进嘴里:“现在信了吧!”
裴伷先盯着她微微滑动的喉咙,眉头微缩:“咳咳!”
孟鹤妘大度地倒出一颗药丸递到他唇边:“给,要是死,也是我先死不是?”
裴伷先微微低眉,平素里冷清的眉眼仿佛柔和了几分,他微微轻启薄唇,含住抵在唇边的药丸。
中药的苦涩在口腔里弥漫,化开,最后涩涩地划过喉咙。
马车轻微的晃动着,孟鹤妘靠着车板上,双手支着下巴眯眼看他:“苦么?”
裴伷先微微一怔,抬眼看她。
孟鹤妘忽而一笑,一低头,从口中吐出一颗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