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次日清晨,昏迷的程少卿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捕头蒋立面色阴沉地冲进相馆,拉着裴伷先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昨晚王琦出事儿了。”
托程少卿的福,这家伙临进火场之前吩咐过,如果他出事儿了,衙门里的事情暂时权由裴伷先代理,仿佛早就料到后面还有一堆麻烦一样。
今日一大早,西市赌场的小厮去后门丢废物的时候发现门口吊着个巨大的麻袋,打开一看,里面赤条条装了个男人。
一开始小厮以为是哪个赌徒作祟,结果撩开那人脸上的头发一看,吓了一跳……
“裴公子,就在前面,您去看看。”蒋立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巷子,巷口已经让人围住了,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说什么的都有。
裴伷先挤开人群进了巷子,孟鹤妘咬着包子跟在后面。
蒋立一脸佩服地看了眼孟鹤妘,暗暗竖了个大拇指。
看见尸体的时候,他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这位姑娘竟然还能吃进去包子。
王琦的尸体已经被放了下来,身上盖了件衙役的长衫。空气中飘着浓郁的血腥味,孟鹤妘三下五除二咽了包子,一脸好奇地挤到裴伷先身边,探头往前看。蒋立伸手挑开王琦上半身盖着的长衫,露出王琦半裸的尸身。
“尸体表面已经有明显的尸斑,推测遇害时间是在昨夜子时左右。这里不像是第一案发现场,巷口有明显的车辙,凶手应该是用推车见尸体运到巷子里的。尸体的脸被钝器打杂过,五官挪移,都被打烂了。”蒋立瞄了一眼王琦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连忙把长衫盖了回去,“这附近没有找到凶器,凶手是先用凶器砸破了王琦的头,致其摔倒在地之后,凶手又对他的脸进行了二次攻击。”
“他也中毒了?”孟鹤妘突然问了一句,蒋立微微一怔,连忙点了点头,“是。”
孟鹤妘“哦”了一声,百无聊赖地瞧了瞧四周围观的百姓,不期然对上一双惊惶的眸子。对方愣了一下,瞬时仿佛惊惶的兔子,转身就跑。
围观的人多,谁也没注意角落里的情形,孟鹤妘想也没想地追了出去。
西市鱼龙混杂,巷弄纵横交错,幸而对方是个女子,孟鹤妘才没有跟丢,追了两条街,总算把人堵在一条死胡同里。
“你还打算往哪儿跑?”她双手叉腰,一脸冷漠地看着对面的蔡氏。
蔡氏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好一会儿才喘匀了那口气儿,讪讪道:“我不知姑娘何意?”
孟鹤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也想知道你什么意思,你跑什么?难道,王琦的死跟你有些关系?莫不是你杀的?”
“我不是。你莫要含血喷人!”蔡氏尖叫一声,单薄瘦弱的身体晃了晃,扶着坊墙才站稳了,“我不过是路过而已。”
“那你心虚什么?”孟鹤妘上前一步,“我听说,郭明死的那天晚上,有人看见你跟他在白马寺后吵架。”
蔡氏脸色上的表情一怔,越发显得狰狞。“你,我,就算我吵架又如何?夫妻吵架而已。”
“哈!”孟鹤妘冷笑,“夫妻吵架当然没什么,可是他第二天就死了,你可不就是有动机杀人了?”
“我根本没有离开家里。”
“又没有证人能证明你没离开家。说不定你趁着丫鬟婆子睡着,偷偷离开家中,然后寻到白马寺杀了郭明,反正……”她忽而一笑,“你也不爱他,不是么?”
蔡氏抖如筛糠,一双眼睛仿佛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地盯着孟鹤妘:“你懂什么?你什么也不懂,你让开。”
孟鹤妘笑眯眯的低头看了眼腹部:“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你应该知道,你相公郭明和金有才都是死于马上风。男人嘛,哎呀,要是家中娘子不能生养,在外面……”
“你闭嘴!”蔡氏突然大喝一声,眼眶赤红地瞪着她,仿佛下一刻就要冲过来撕了她,“你懂什么,懂什么?就算没孩子又怎样?我为了他付出了多少,你根本不知道。他能有今天,都是靠我,靠我的娘家,可他呢?”
蔡氏单薄地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像一只受到袭击的母狮,固执地守护着自己最后的尊严。
“结果他呢?他拿着我的嫁妆去找女人,哈哈哈,找女人,这下好了,他死了,呵呵呵!”
“所以你就杀了他?”
蔡氏皱眉,忽而一笑:“我为什么要杀他呢?这个人渣根本不值得我杀,不是么?”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悲伤,孟鹤妘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但她能感觉出来,她对于郭明的死,也许并不是真的那么无所谓。
“金有才出事的那天,你去了西市,是去找郭明?在景苑,他打了你?”她试探地问了句。
蔡氏微怔:“你怎么知道?”
“我在景苑门外见过你。”
蔡氏抿了抿唇,双手绞在胸前,忍不住回忆起那天在西市景苑发生的事。她一直知道郭明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但那天早晨,郭明竟然跟她说,为了给郭家传宗接代,他想要纳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