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卫没想到她即便是中了药,动作还能如此迅捷,诧异地皱了下眉,闪身提刀格挡她的袖里刀。
孟鹤妘刚才是提着身的力气发动的,以她现在的情况,别说三招,三刀就能自己把自己累死,所以硬拼绝对是不行的。
袖里刀在碰到狼卫的长刀之前快速变道,斜着去扫他的下三路。
狼卫连忙向后退了两步,孟鹤妘趁机抽手,把刚刚从豁口爬出来时顺手抓的一把尘土兜头扬了出去,同时,她朝着身后大喊一声:“库乐,捂住口鼻。”
狼卫不明所以,以为这尘土是毒雾,连忙抬手捂住口鼻,又向后退了两步。
孟鹤妘瞧准时机,提着袖里刀扭身就跑。
城隍庙后面就是一片林子,盘山而上。孟鹤妘硬是提着一口气儿,拽着库乐跑进林子深处。
“你在这儿别动,他们目标是我,我把他们引开了,你想办法放信号找阿瞳布。”她把库乐拽进一处矮树丛里,一边用矮树遮掩,一边说道。
库乐沉着脸一把拽住她的手,那双异色的眼瞳格外倔强地看着她。
“你看我也没用啊,你……”
“嘘!”
库乐突然捂住她的嘴,压着她的头藏在矮树丛里。
他小心翼翼地剥开遮掩的树枝,拧眉看着林子深处。
孟鹤妘被他死死地按在怀里,挣了下没挣开,只好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林子深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穿着僧袍的年轻男人破开杂乱的枝丫走来。
了悟!
————
裴伷先面色阴沉地坐在阿瞳布对面,心里仿佛滋生了无数野蛮生长的杂草,缠得他有些难受。
阿瞳布从海东青的脚上拆下一根细小的竹筒,打开来,里面是一小块锦缎,上面是库乐咬破手指写给他的信息。
“西郊城隍庙。”他抿了抿唇,把纸锦缎给裴伷先。
裴伷先接过锦缎转身就走。
阿瞳布放了海东青,转身进了内室,出来时,手里拿了一根爆竹。
裴伷先从院子里出来,十五已经牵着马等在‘相馆’门外。
十五将缰绳交到他手中:“有人看到一辆马车从西市去了城西,城西有一座城隍面,人可能在那边。”
裴伷先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回头对十五道:“你不用跟我去,告诉木石,我们的人不要轻举妄动,让他拿着程少卿的腰牌去衙门里调人。”
十五怔愣地接过腰牌,一脸狐疑:“抓谁?”
裴伷先眉头微挑:“小和尚无尘。”
从朱雀街到西郊至少要两个时辰,即便裴伷先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天也已经黑了下来,也就是说,从孟鹤妘失踪到他赶到城隍庙救人,这中间已经过去六个时辰。
六个时辰……
裴伷先骑在马上,风声在耳边疾驰而过,但却又仿佛穿过胸膛,在胸口硬生生拉扯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他紧紧地抿着嘴唇,仿佛又回到许多年前伯父一家被斩的那一天。那时,他也是这样纵马疾驰在长街之上,心里宛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捏住,呼出来的空气都带着一股子血腥味儿。
可是最终还是迟了,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坐在马上看着断头台上那一片血红。无助悲怆的感觉宛如一把钝刀在他心头生拉硬扯,恨不能把他撕成两半。
出了西郊的坊门,破败的城隍庙近在眼前,像一只暗夜里蛰伏的巨兽。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裴伷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破庙早已人去镂空,后院的偏殿显然被人改造过,西窗上新钉的木板被拆除,窗台上留有斑斑血迹。
“你是谁?”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小乞丐讷讷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带着几分惊惶。
裴伷先猛地转身,小乞丐防备地抄起一根木棍护在胸前:“你,你别杀我,我什么也没看见。”
裴伷先微愣:“你看见庙里的人了?”
小乞丐愣了下,这才意识到对面的人和白日里那几个凶神恶煞的瓦特人并不是一伙儿的。他长长松了一口气儿,但还是谨慎地看他:“看见了又怎么样?”
“他们去哪儿了?”
小乞丐眨了眨眼,死死闭着嘴不说话,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在昏暗中死死地盯着他腰间的钱袋。
裴伷先心领神会,解下钱袋丢给他:“说吧,你看见他们去了何处?”
小乞丐平素里经常在城隍庙附近溜达,偶尔无处可去的时候,也会不顾闹鬼的传言在这里露宿。白日里,他本打算来城隍庙里取回前几日藏着的铜板,结果人还没进庙门,便见有几个瓦特人压着个女人远远过来。
那几个瓦特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他不敢声张,只好偷偷躲在暗处,打算等这些人走了之后再去城隍庙。结果到了傍晚的时候,那个女人的同伙来救她了,两伙人似乎还打了起来……
“有人来救她?”裴伷先若有所思,但大抵猜到是谁了。
小乞丐拉开钱袋一看,里面是白灿灿的银锭子。
他连忙收好钱袋子,抬头笑嘻嘻地看着他:“对,一个漂亮的男人,不过他受了伤,被个瓦特人用箭射穿了背,哎呦,那血流得可真多啊!”
裴伷先挑了挑眉,压下心底的不悦:“那女的呢?”
小乞丐摇了摇头:“女的没受伤,不过也有可能受伤了,她跟那个瓦特人打了几下之后便抛出一把黄土,趁着瓦特人捂嘴的时候跑了。”他抬手指了下不远处的林子,“往林子里去了。”
裴伷先担心孟鹤妘受伤,扭身就要往林子里去。
“哎,你等等,我还没说完呢。”小乞丐咧嘴一笑,“你在给我你的玉佩,我就告诉你他们现在在哪儿?”
裴伷先解下腰间的玉佩丢给小乞丐。
小乞丐接过玉佩一笑,指着远处:“她们在林子里的时候被白马寺的了悟师傅救走了。”
裴伷先皱眉看了眼小乞丐手中的玉佩:“你若想要换钱,拿着它去朱雀街相馆找我。”说罢,转身上了枣红马,一路绝尘而去。
小乞丐笑眯眯地抛了抛手里的玉佩,扭回身朝身后的城隍庙唤了一声:“故人相见,我以为你怎么也要出来叙叙旧的。”
一道纤细的身影从城隍庙里走了出来。
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头上戴着斗笠,昏暗的夜色里露出一截雪白莹润的下巴。她快步走来,一把抢过小乞丐手里的玉佩:“以后如果再擅自行动,就执行去诛法堂吧!”
小乞丐不以为意,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夜,呢喃自语道:“相比于京都,我还是更喜欢益州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