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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永宁这阵子一直在做一个梦。
一个让他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梦。
他总觉得梦里才是现实,现实其实是虚妄,梦里所发生的一切,都跟现实是不一样的,可他却觉得那才是真的。
开始他以为自己是不甘心,不甘心顾玉汝另嫁他人,才会做那样的梦。
可那个梦还在持续着,甚至是连贯的,他在梦里找不到任何不合逻辑之处,里面的每个人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符合当时的情形甚至局势,没有任何突兀之处。
齐永宁不是没做过梦,梦里大多光怪陆离,里面的人和事经不起仔细推敲,要么就是模糊不清,醒来后就记不得。可这个梦不是,它甚至真实到他能嗅到梦里的味道,看到梦里的颜色,能疼‘他’之疼,悲他之‘悲’。
他开始渐渐有一种明悟,也许这一切都曾发生过,只是那是上一辈子的事,这一世的命运被人改了。
可到底是从哪儿改的?
他苦思冥想觉得是从顾秀才被冤的那件事,自然一个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就是薄春山。
这个在他梦里,死在了那场寇乱中的人。
梦里的‘他’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那场寇乱来得毫无预兆,彼时他在外面,家中只有顾玉汝一人,他因寇乱被阻不能归家,整整迟了两天,他才带着人手回去。
当时家中一片大乱,下人全部死了,他以为顾玉汝也死了,却没找到她的尸首,报着也许人没死的心情,他一边带着人剿寇,一边到处寻她。
最后是在城北找到了她。
当时她陷入昏迷中,被一个鲜血淋漓的男人护在身下。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这个叫做薄春山的人。
从顾玉汝口中他得知,她是趁倭寇闯门之际跑了出去,没想到遇见了一个邻居救了她,当时两人是打算去西井巷的,却没想到接连碰到两伙倭寇,对方带着她逃了出来,却因伤势过重而死。
如果对照‘现实’,也许梦里的顾玉汝其实是说了谎,她可能早就认识薄春山,两人交情不浅,不然实在说不通为何那么多巧合?
为何她一跑出来,就偏偏遇见那个人,而那个人也因为救她而死?什么样的人能因为救别人而死?那个男人既然能带着她躲藏了两天,就说明他不是没有能力藏起来或是逃出城,却因为她丧了命。
齐永宁笑了。
顾玉芳却还在说,她看得出齐大哥想听这些,而这么好控诉顾玉汝的机会,她自然不可能放过。
“说完了?”
顾玉芳一愣。
“还有要说的没有?”
“当然有!”顾玉芳有点急,她怎么光记得去说顾玉汝,反而忘了自己的事,一想到这里,她又哭了起来,“齐大哥,我实在不想嫁给那个老鳏夫,你娶了我行不行?就算没有我姐,你还有我,我一直都喜欢你,也一直想嫁给你,只要能嫁给你,让我为奴为妾,让我折寿折十年都行。”
她仰着头,满含期望地看着他。
齐永宁也在看她。
这张脸真是陌生而又恶心!恶心得恰恰就是她脸上这种表情。
齐永宁想起在那梦里,顾玉芳总会这么的看着自己,他视若无睹,置若罔闻,却没想到最终还是被她坑了一回。那次他醉酒归家,没想到本该在他们床上的妻子,竟然换成了小姨子……
那次她也是这么说。
“姐夫,我一直都喜欢你,也一直想嫁给你,只要能嫁给你,让我为奴为妾,让我折寿折十年都行。”
……
“你就这么想嫁给我?”
齐永宁捏着她的下巴。
本来齐大哥来碰触自己,顾玉芳是高兴的,可没想到他的手劲儿会这么大。
“齐大哥,我……”
她眼泪珠子直掉,是激动的也是疼的。
齐永宁扔开手,顾玉芳扑倒在地上,痛呼了一声。
“你想嫁我,也不是不可。”
“齐大哥!”
“等会你父母来找你,你就说不回去了,要留在齐家给我做妾。”
“齐大哥……”
顾玉芳怔怔地看着浅笑着的齐永宁,他的笑还如以往那般和煦,却少了几分骨子里自带的疏冷,多了几分她说不清楚的东西。
她看的愣了神,失了魂。
“机会我给你了,愿不愿就看你自己了。”
“少爷。”
平安从外面走了进来。
方才在顾玉芳说起顾玉汝私事时,齐永宁就让他出去了。
“顾家来人了,说是找顾二姑娘。”
.
“你再说一遍!”
“爹我不回去了,我想好了,与其让你们把我嫁给那个老鳏夫,还不如我给齐大哥当妾,齐大哥也同意了。”
听到这话,本来正在尴尬地笑的齐彦,也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