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很在意自己在别人眼里是否值得信赖
-是否聪明睿智
“有人在哭。”
楼梯转角时,身旁的人这么道。
-那么说话时就言简意赅吧,能用简单句的时候……
-就别用复杂句
“听到没?”梁绪双手抄着白大褂的兜,回头看着提不起兴致的人。
这句话出自那里?
隗洵步伐停顿一下,连带着脑子里运转的齿轮也跟着卡壳,“什么?”他奇怪般掀起眼睑,的确是有细碎抽噎的声音断续传到耳边来。
那双要睁不睁的眼睛,循着声音往走廊尽头看去。
的确有人在哭,看不清脸,清一色的宽松病号服导致分不清是雄还是雌。
不过看头发长度应该算是雌性……
她的长发被护士拨开捋到肩膀后,露出满是水光泪痕的一张脸孔。
正无声颤抖哭泣,小声呜咽,可怜极了。
护士撕下纸巾给她擦眼泪,温柔的劝哄。
单调的三白眼一眨不眨,攥着营养袋的手却丝毫没有忘记加以力气,性感的喉结小幅度滚动着,他保持这个姿势半天没动。
但他脑海里却蹦出几个大字。
【丹尼尔·卡尼曼】
方才那句话出自丹尼尔·卡尼曼的《思考,快与慢》。这本书里还有一句足以让人心生警惕的名言:只要不断重复就能增加喜欢程度的现象,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生理现象。
他依然注视着那个方向,眼神却是无聊而散漫的,目无高光,面无表情,似乎是因为无聊才捕捉这一画面。
但无人能捕捉到的是,他的眼皮在这索然无味的情绪中扇了一下。
“你觉得她为什么哭?”梁绪问。
他已经上到四楼阶梯,并且还在继续往上,而隗洵还杵在三楼平台。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隗洵这才慢条斯理敛回视线,慢吞吞跟上,语气是冷冷的不屑,“吃喝拉撒睡性哭,人之常情,感觉来了就可以做,管那么多干嘛。”
梁绪走在四楼阶梯上,低头看着三楼阶梯上黑茸茸的脑袋,半是欣慰半是喟叹:“是啊,管那么多干嘛。”
一开始,楼玉只是头晕目眩,眼睛里装了很多水,哭到累了,眼睛酸的疼就迷糊睡过去了。
至于张疏让什么时候过来的,她不知道。
只知道再醒来已经是下午,睁开眼睛时,是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装潢,熟悉的摆设……
眼睛酸疼,大概是还没消肿,约束带不知何时被解开,她的手可以活动了,可没什么力气,抬起来没几秒钟就重重的跌下来,全身都虚弱无力,头疼没有早上那么夸张了,但头皮有些小地方却透着尖锐的疼。
楼玉回忆一下早上发生过的事情,有些发懵,她有些搞不懂怎么会发展到那种状,不过她也不太愿意去回想了。
真糟糕啊,又搞砸了。
外头派来照看的护工注意到里头的动静,走了进来,“张医生给你打了一支镇定,现在药量还没过,应该是要睡到晚上的,喝水吗?”
“不喝。”她嘟囔着说。
“那继续睡吧,醒着也是没什么力气的,不如睡着痛快,我就在外头守着,如果想喝水了或者上厕所都可以叫我。”护工给她掖了掖被角,温柔的道了一句:“睡吧,醒来就没事了。”
是吗。
楼玉闭上眼,不太相信这句话。
曾经,她有多少次这么对自己说过?
睡吧,快睡吧,醒来就没事了。
但每一次醒来,现实就先告诉她,没事是不可能的,她依然健忘,依然嗜睡,依然迟钝,依然开心不起来,想过不再吃药了,但又确确实实药不能停。
她心知肚明没了药物控制,她会忍不住想死,甚至想方设法去实施。
药物至少会使她产生短暂的快乐。
她有点害怕这种失控,因为稍有不策,就真什么都没了。
楼玉两手抄在羽绒服兜里,任这风花雪将她苗条的身型裹挟在雪地中。
她低下脸埋在羽绒服宽大的领子里,一只手伸出来擦眼睛,软嫩嫩的,一下子就被冷风吹红了。
距上次在走廊上发作已过去半月,今天,和前几次一样,随着护工到体检中心做全面体检,和每日测量的生命体征不一样,全面体检是包括各种心理
测验,人体肝脾肾等五脏六腑都要检查一遍。
毕竟他们一日三餐食用的精神类药物副作用对人体损害性极大,如果肝功等损害,就要及时更换另一种药物治疗。
顺便,楼玉想检查一下头皮到底有没有痊愈,她昨天是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洗头,碰了水感觉还是微微发疼,连洗发水都不敢用了,生怕刺激到,还会感染伤口。
为此,她特别懊悔,为什么会拿头发和头皮出气……
楼玉做完检查,在走廊排椅上坐着等消息,给检查的医生们虽然不会什么都说,但该说的还是会说的。
走廊尽头的大门是关闭着的,但依然挡不住风从缝隙溜进来。楼玉只感觉身体左一半和右一半分别被室内的暖风和室外的冷风相撞着。
她无聊的板着手指,寻思着晚些和父母通电话,就算不回去过年,但该打的电话一个都不能少。
她停掉工作的事,二老还不知情,但她的助理和经纪人跟她有些年头了,和二老也熟得很,只要一个电话来往就什么都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