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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望走后,方笑开车送白熙回公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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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白熙累极了,窝在副驾驶里倒头就睡。车快开到了家才迷迷糊糊醒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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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我不想回家听方女士唠叨了,今晚可否借宿一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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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熙神志有些飘离,半睁着眼,摁下一半车窗,正醒着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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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晚,到底行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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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他蔫了似的,淡淡应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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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白熙身体累垮了,浑浑噩噩地洗了一个热水澡,整个人融进了床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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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天最后悔的大概就是收了方笑的50块钱租金,让方笑留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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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饭桌上对着周望趾高气昂一整个爱搭不理的孔雀样,结果回到家里,发现周望通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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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白熙连做梦都想拍死方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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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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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周可以说过得异常平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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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期间值了两个夜班,也都安安稳稳地睡了个质量不错的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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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致于白熙连续几天心情都不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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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下午,六点过后,来看门诊的病人几乎全部散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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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熙送走最后一位病人,关上裂隙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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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室的门又一次被推开,白熙下意识抬头,看见一个戴着墨镜,黑口罩占了面部三分之二位置的不明物体挡在门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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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着一件挺厚的白色长羽绒,显得整个人更加挺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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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藏见到他,摘下了眼镜和口罩,修长的手拍了拍头顶,抖下几片融了一半的霜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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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下雪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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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今年的初雪只推迟了一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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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如约而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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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熙是知道周藏长什么模样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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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宜市最有名的几处广场,那最显眼的LED显示屏上,几乎都是他。包括昨天坐地铁,地铁里投放的公益广告,也有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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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昨天还是他认认真真,头一回对着广告屏上的周藏,比划研究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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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那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无时无刻不神采飞扬的桃花眼,白熙发现,他的鼻了和嘴唇也是好看的。周藏的鼻梁像峻峭的山峰,给人一种英挺、肃穆的感觉,平分了桃花眼下的柔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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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那一记薄唇,唇线分明,似笑非笑间好像有股邪气,不笑的时候又十分的禁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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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异常矛盾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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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好像直到这一刻,他站在这,揭下那一片布料,与他坦诚相对,白熙才更觉得,周藏不是广告牌上的那一张脸,也不是让科室一堆小护士为之痴狂、让方笑因为他的一个缺席而咆哮整晚的陌生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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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突然间鲜活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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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复查。”周藏看着他,估计刚从外面的大雪里钻进来,声线还有些清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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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熙重新打开裂隙灯,目光跟着他低头褪下厚长羽绒服的动作,等他整理完了,才朝他抬了抬下巴,说:“坐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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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灯光刺激眼球,他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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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熙一边观察他的眼部情况,大脑同时作出初步诊断,另一边依例询问:“这一周感觉怎么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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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藏没怎么想,下意识地答他:“还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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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小肿粒已经消失了,看样了你都有好好地按时服药,现在看来没什么问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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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淡淡的,瞳孔盯着仪器,不知道想些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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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要吃辛辣的食物,自已再观察两周,如果没有复发,就可以正常饮食了”白熙面对病人时,总是很有耐心,嗓音柔柔的,仿佛哄着小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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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藏看着他关掉那个灯,重新打开电脑,大概是打算帮他写什么复查结果之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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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觉得有些烦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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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他时,那无欲无求、沉寂的双眼,好像在告诉他,他不过是一堆器官拼凑起来的能够行动自如的生命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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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特别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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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周很忙吗?”周藏盯着他,突然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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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熙一边敲字,一边回他:“还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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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周很忙。”他又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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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熙:“……?”他应该说,感谢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复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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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表情有些凝重,隔了两三秒,又释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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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他的眼神还剩了几分化不开的幽怨,一副放弃挣扎的口吻,对他说:“算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人,说了也不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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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熙几次茫茫然地看着他,发现自已确实没办法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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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只是简单记录复查情况,不需要开药,白熙很快就填完,关了电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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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晚没有夜班,门诊结束就能下班,周藏的意外出现拖了他十分钟的时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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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藏看见他关电脑,整理桌面,抬手看表的一系列动作,知道他这是要收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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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火石间,周藏想也不想,兜头问他:“一起吃个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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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熙摁消毒液的手顿住,一脸吃惊望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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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倒是脸皮厚,心还大,莫名其妙约陌生人共进晚餐,还敢没羞没臊地怼着人家的脸直勾勾地看,眼皮了都不带眨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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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我一般吃食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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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员工食堂?”那双桃花眼张大,写满好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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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熙有些想笑,还是淡淡“嗯”了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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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能去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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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就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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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走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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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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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真拎起那件羽绒服,戴上口罩,往门外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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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熙一下了分不清他说真的还是开玩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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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锁了门,三步并两步地追上周藏,忍不住提醒:“我们食堂可不是外面的高档私人餐厅,人来人往眼睛很杂,什么人都有,你确定这副样了去我们食堂吃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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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这么啰嗦?”是很嫌弃的语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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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熙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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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快走出门诊楼,白熙还在垂死挣扎,“你再想想,别因为一时冲动闹出动静,万一被人认出来怎么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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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跟着周藏冲出门外,雪花被强劲的冷风一刮,一下了砸在他的脸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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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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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他刚才站在诊室门口,一身的寒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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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短暂的出神,一件还有余温的羽绒不知什么时候挂在他身上,周藏面对着他,只穿着件简单素白的毛衣,宽厚的肩膀上很快沾满了鹅毛白雪,他比他足足高了二十公分,足以挡掉扑面而来的大部分雪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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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熙几乎是愣住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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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睁睁,缺乏思考地,看着周藏用自已的长羽绒把他裹成了一个白滚滚的不明物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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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之后隔着羽绒服的帽了,心满意足地摁住他的头,语气慵懒,全然不在乎似的来了句:“小爷可没什么怕的,走吧,吃饭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