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门宴请的都是慕氏本家族人和一些极要好的亲故,倒也十分热闹。
敬拜了亲长只有,姑娘们拉了繁漪去说话,郎君们便喊了琰华去聊天。
本家的姑娘繁漪是见识过的,前世那会子她咽了气,旁人或伤心或哭泣,她们倒好,在她屋子里窃窃私语着钗环首饰衣料脂粉的。
委实叫人心理膈应的慌,便也从未有过深交的打算,面子上过得去,稍许寒暄几句,便寻了接口脱身出来。
怀熙挽着繁漪慢慢在游廊下走着,微凉的风卷起二人的衣摆,旖旎了一汪霞色摇曳,更衬得年轻的面庞娇美而沉着。
“祖父祖母和父亲母亲总还担忧你在姜家受了委屈,没得依靠,昨儿听左协领家的奶奶说你二人应对那一屋子耆老倒也稳重,总算是安心下来了。真是幸亏了你那一招,把人噎住了,内里上蹿下跳的人也少不得看了分明。”
左协领家的奶奶是姜家旁支二房姜擎家的姑娘,细算来是侯爷的堂兄,也是早年爵位变动之时族里为数不多支撑着侯爷走过最艰难时光的族人了。
是以侯爷站稳之后,少不得为他的儿女都谋了好前程。
那日姜怀之流逼迫甚深,除了那位备份身高的伯祖母出声,姜擎夫妇也是极力为她们圆和着。
想是昨儿闹着,回头听了娘家人说起罢!
春寒料峭未曾全数褪去,沿路摆下了数十盆水仙盈盈而立,繁漪不耐的乜了一眼,又忽觉自己实在是小肚肠了些,不由好笑。
发髻间缠了一串红玛瑙打磨均匀细致的串子,两边细细垂下一截。
繁漪抬手轻轻掠了掠,珠子碰撞有沙沙的脆响,叹息道“真正的厉害角色是不会在这样的场合露出马脚来的,会仗着辈份闹事儿的,也不过背后之人手里的棋子罢了,丢了也便丢了,都是不打紧的角色。姜家那潭浑水,沉在里头的还不知都是些什么吃人的鱼儿呢!”
话说她是半途被超度回来的,也不知那世里后来谁输谁赢了。
他虽读书上厉害些,算计人心怕是不足的,不过她有时候也瞧不透他,或许他深藏不露也可能呢!
怀熙清泠泠一笑道“什么鱼儿都好,总颠不出什么浪来。你做事自来深远也稳重,自打琰华决定要挣,你便一直盯着姜家了,听父亲说你还遣人去侯爷几处任地寻了曾经伺候过姜家的仆人套过话,可见你心思细着呢!难怪父亲都说,将来楚家也少不得靠你来指点迷途呢!”
繁漪倒是惊讶了一下,摇头笑道“我哪有什么本事,能走到今日一步,也是相互依靠的结果。本是至亲,分什么你我。想要在京里站得稳,自己强大算得什么,得族人姻亲都强大才行。”
怀熙不免赞她心怀不同一般小女子“这话说的好,咱们女子可不兴那小家子气的,光想着自己好,嫉妒旁人也好。”
微顿,压低了声儿含蓄道,“听说陛下近程越发艰难了,后头尚有几个节气,清明谷雨立夏的一个接一个,也不知……朝堂更替的同时,百年世家少不得颠覆几户,豪门更换掌权人也是寻常,多的是人在里头浑水摸鱼,你们且要小心。”
繁漪对她的叮嘱颇是了然,细细一品,便道“听着意思,洪都督是要赴边了?”
怀熙点头又摇头,望了望湖中被风吹起的粼粼水光,莫名起了一股无可奈何之意“公公从恒川府回来两年了,一直掌着西交大营,原是挺好的。只是恒川府那边平邑郡王年少压不住,最近不大太平,宫里的意思还是让公公去坐镇。不过朝臣也有反对的,说武将不可在同一处任职过久,未免……”
皱眉叹了一声,“你懂得。所以一时间也定不下来。想是一年半载里也走不成。”
拐过风铃廊道,迎面吹来一阵风,扬起一阵伶仃清脆。
繁漪不免冷笑道“姜王府同魏国公府有亲,洪家与魏国公府私交甚笃,偏齐川府又是华阳公主的封地,即便云南与恒川府、齐川府之间隔了金长河、敦煌沙漠、梧州千山峰,文臣嘴里便是千万个为了江山社稷,生怕再多出一个云南王府来。”
云南如今左邻南梁,右接大秦,皆是虎狼之国,削藩短时里是不能了。
齐川府又是公主封地,今上摆明了给公主留好了退路。
他们一个都拿不下,自然要打了恒川的主意,说到底那些个文臣不过是怕重防之地推不上自己人罢了。
怀熙四下一顾,拍了她一下“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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