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皇城司的人对这样的场面已经习以为常,很快就有差人过来,拖着死不瞑目的刺客离开,皇城使汪海,则弓着腰小跑着上前,捧上一方雪白的帕子。
萧恪接过,一点点拭去手上沾的血迹,又随手丢开。这才懒洋洋的抬眼,看向终于会喘气的秦鸿益:
“秦尚书?”
“是,是下官……”秦鸿益眼前不断闪现出女刺客被扭断脖颈的模样,和临死前投向他的狰狞视线,胸腔里一阵阵作呕的同时,头也跟着“哄哄作响”,好一会儿才强撑着扶住秦敬云的手,尽量挪的距离萧恪远一些,“六殿下,您,您请……”
别说兴师问罪了,可能的话,秦鸿益恨不得插上双翅,直接原地消失。
却是半天没听见萧恪的声音,秦鸿益后知后觉的抬头,只瞧见长街尽头玄色马车一角,一直到马车彻底从视线中消失,死寂一片的大街才又重新活了过来……
秦敬云刚要扶着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的秦鸿益上轿,之前拖了刺客死尸离开的皇城使汪海就匆匆回返,似笑非笑的瞥了秦敬云一眼,随即飞身上马,追着萧恪的马车去了。
待得到了萧恪马车旁,汪海放慢速度,隔着车帷小声回禀道:
“刺客身上并没有任何标识……倒是牙齿下藏的毒药,和昨晚德源寺中死士如出一辙……”
汪海据此判断,这女刺客十有八、九应该依旧是宁王豢养。
早知道宁王权势滔天,现在瞧着,竟然还是有些低估了,明明已经群龙无首,竟然还闹出这么多幺蛾子来。
马车里却是一片寂寂。
没等到相应的指示,汪海也就住了嘴,沉默的跟在车旁。一直到了萧恪的皇子府门外,才勒住马头,抢先下马,瞧了眼一派冷清的六皇子府,又很快低下头来——
大楚惯例,皇子年满十四岁,就要挪出宫外居住。
和其他几位成年的皇子府邸多集中在繁华的东部城区不同,萧恪的府邸却是孤独的矗立在皇宫西北角方向。
府邸的原
主人是前朝摄政王,权势滔天之下,这府邸自然也是修的美轮美奂。
按理说这样一个所在,应该是众人争抢的洞天福地。只可惜那位摄政王却是个先杀光阖府家眷,然后又一根红绫吊死在大门前的狼人。
事情发生后,这座宅子也一跃成为闻名京城的一座凶宅。
大楚立国后,也有朝中重臣真心看上府中景致,又自觉身负大气运,索性请和尚做了法事后,就搬了进去。
结果前面三位主人,搬进去短则一年,长则三载,除第一位黯然罢官永不叙用之外,剩下两位全都是抄家灭族。
那之后,就再没任何人愿意入住这座府邸。
一直到萧恪十四岁,皇上把这座府邸赐给了他。
到现在汪海还能记起,第一次见到六殿下的情景——
偌大的府邸,宛若蹲伏在暗夜中的凶兽,带了张镂空黄金面具的少年以一种献祭的姿势,孤独的站在高大的大门里。
汪海只看了一眼,就惊慌的低头,只觉得再看下去,说不定他就会和六殿下一样,被露出獠牙的凶兽拆吃入腹,渣都不剩。
好在这样的念头并没有持续很久,这会儿再站到府门前,汪海已经不会再有那种恐怖感觉。
倒不是说胆子大了,而是汪海意识到,他们家六殿下,才是这世上最深不可测的存在,即便真的有凶兽,对上六殿下,也只能被秒成渣渣。
就如同刚才那不自量力的女刺客。
怕是死后变成鬼,也绝不敢再兴起报复的念头,见了六殿下,也只有绕着走的。
可这样说,并不意味着汪海就敢踏进这座府邸。
为了小命着想,汪海以为,他还是轻易不要进去的好。
正胡乱想着心思,一阵轻微的“吱呀”声响起,轩昂的府门随即无声打开,萧恪的马车连同他身后两列交戟卫士无声的没入府门之中。
一直到再没有半分声息传来,汪海才垂着头后退几步,翻身上马。
萧恪的马车刚进大门,就缓缓停下。
掀开厚重的车帷,萧恪从车上下来,缓步从大气都不敢出的两列卫士中穿过。
惨白的阳光穿过斑
驳的树隙洒在肩头,萧恪一步步拾阶而上,渐渐没入高耸的树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