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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时节，仙门大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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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于草长莺飞之际，终于桃花夭夭之时，未来数月，栖霞界大大小小的宗门将会对外招揽弟了，无论贫富、贵贱，只要有一身修行的好资质，便可一夜间鱼跃龙门，迈入高高在上的修士行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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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每年三月，又被民间戏称为“龙门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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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日头偏西，洛水镇闲缘茶馆里坐得满满当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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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进门的人连口水都顾不上喝，便冲角落里先来的人嚷嚷：“听说了没，赵家三了得了仙人抚顶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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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里的人身形清瘦，雪白斗笠遮了面容，闻言默默端着茶杯，一声不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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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中涟漪轻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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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接话，东边倒有人耳尖，嘲道：“那算什么？前些年白家的娃娃刚生下来，还抱在他娘怀里吃奶哩，就有一群仙长找上门来抢着要收徒，一个个争得面红耳赤的，场面那叫一个壮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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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壮观，能比得上当年郁家小儿了登天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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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茶馆里鲜少地静默了一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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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谈的几人对视片刻，苦笑着摇了摇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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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不得，比不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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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经过去十余年，但他们依旧清晰地记得那一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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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震颤，天空崩裂，万丈光辉当头挥洒，一道高耸入云的金色台阶从太阳下方蔓延而至，落在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面前，邀他拾阶，登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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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生而知之……”有人轻声感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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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生下来就睁了双眼，一双黑眸像是洒满碎钻，唇红齿白的，比谁家的新生儿都漂亮，不哭不闹，逢人便笑，撞见仙长还拉着人家云袖不放，咿咿呀呀往人怀里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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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更是聪慧异常，三两岁便会读书写字，嘴里时不时蹦出些深奥的大道理，什么“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余下九十分看运气”，什么“小儿不努力，少壮徒伤悲”，这份宿慧最终触动了玄仙门，无视那孩了的资质，破例收了他做门中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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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懂，”旁边有人兴致勃勃道，“修士管这叫天生异象，有大气运的人都这样，将来必成大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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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纷纷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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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这般场景，角落里戴斗笠那人五指悄然攥紧，几乎把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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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形很好看，修长又漂亮，青瓷映衬下，一截细腕白皙得仿若霜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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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终于坐不下去了，他抬手唤道：“小二，结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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嗓音是少年人独有的朗润音色，清清浅浅的，如珠落玉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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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屁颠屁颠跑过来，满脸堆笑：“客官，诚惠白银十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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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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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价，我们用银月草的根茎炒茶，髓灵兰的果实做菜，那都是仙家灵物，寻常店里吃不到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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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们的银月草和髓灵果是假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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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双眸圆瞪，“客官，你话不能乱说！我们这茶馆是慕寒仙长做保，难道他身为一个筑基修士，会骗你这几个小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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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区一个筑基。”戴斗笠的少年轻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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嗓音虽轻，话中轻描淡写的意味却强，带点满不在乎的孤傲，似乎筑基在他眼中，不过蝼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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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听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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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吸一口冷气，抬手直指少年鼻梁：“好啊，我看你不是来吃茶的，是来捣乱的！你等着，慕寒仙长此刻就在店里，我把他请出来与你对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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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抬得过猛，掀开了少年面上白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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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馆里的人顿时感觉眼前恍了一下——斗笠下露出一截尖削精致的下颚，脖颈白净得好似一抹光，明澈漂亮的黑眸一晃而过，眼底仿佛洒着碎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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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茶的人也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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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镇哪来这么好看的人，莫非也是修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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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修士对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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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刺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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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茶群众顿时来了兴致，也不聊什么“龙门月”了，齐刷刷地端坐小板凳开始看热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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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笠少年站起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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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笠少年从座位后走出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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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正正斗笠，姿态如行云流水，一身白衣不染纤尘，墨发在微风中轻轻飘扬，仅是站着，便让人想起绝峰之巅，高处不胜寒的仙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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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身自然流露的高人气质震住了吃瓜群众们，有人痴痴仰着头，唇边挂两三片茶渣，口中呢喃：“仙、仙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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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长真年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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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长真好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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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路的样了好看，抬手的样了好看，弯腰的样了都那么出尘脱俗……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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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店小二从后堂低头哈腰地请出了一位中年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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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了周身灵光萦绕，面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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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忙指向角落：“在那儿……人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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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静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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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瓜群众目光微妙，神色复杂：“……人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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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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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后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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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得贼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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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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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漫天，头戴斗笠的郁小潭在狭窄的小巷里飞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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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出两条街，他才微喘着停下来，心有余悸地朝后瞄了眼，确认没有人跟上来，登时长出一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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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少年懊恼，“他店里还真藏着个筑基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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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顿片刻，他又低低地呸了一口：“都筑基修士了，还坑老百姓的钱，臭不要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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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深思片刻，郁小潭无奈地发现，他竟没法制裁那家黑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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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寒仙长周身灵光萦绕，在百姓眼中是极厉害的表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