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妇叹口气:“还不是御下不严,弄出那些传言来?都说莹儿啊,要嫁给刚收留的那故人之子,他可不是莹儿的良配,莹儿听了,怎么不委屈?都是,提什么‘差点有婚约’,这婚约还有‘差点’的?有就是有,没有啊,就是没有!”
魏有徐恍然:“说长澜啊……当年我跟晏北兄是生死之交,和嫂夫人又是同时有孕,我二人酒后便提过是不是指腹为婚的话来。不过当时我和晏北兄手中皆无信物交换,酒醒以后也都有些后悔,担忧两个孩子长大后相处不来,故而便心照不宣,不再提起此事了。”说到此处,他笑了笑,“如今长澜生得俊逸,又是文武双,倒也……”
美妇听了,柳眉倒竖:“什么?还真有这心思?”她还真没想到在此事上,夫君与自己所想会有不同,连忙说道,“这怎么行?他眼下一穷二白,孤苦无依,怎能匹配?”
魏有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男儿暂时穷了些算什么?他方才十三岁,武艺已是一流,有几个人能比得上?晏北兄早亡固然让他在身份上差了些,可他如今没了旁人依靠,娶了莹儿之后正可以就在我青河门内长居,不必让我受那独女外嫁之苦。我看他待人接物也颇有章法,品行也好,日后定能将我青河门发扬光大,且晏家一向厚道,待他与莹儿成婚后,同他提起第二个儿子继承我魏家的姓氏,想来长澜也不会拒绝……诸般好处,怎能只看眼前?”
尽管魏有徐如此说,美妇仍是一口拒绝。她眼见夫君似乎就要将此定下来了,也再没了和对方婉言相劝的意思,当即说道:“不成,此事万万不可。”她说得很快,语气坚决,“日后是日后,如今是如今,纵然他也有可取之处,可莹儿是我爱女,又不是那一般二般人家的女儿家,莫非不能寻个四角俱的,还非得要找这样一个穷困少年郎?哪怕他将来并非池中之物,但蛰伏之日也要叫莹儿备受嘲讽,于莹儿而言,该是何等打击?再者,夫君可莫要只瞧着那继承姓氏的好处了,女子就该风光大嫁,诚然留在家中我可以多享天伦之乐,外人见了,却只会觉得莹儿寻了个软骨头的夫君,却不会想到所谓‘来日’。我成婚十余载,只得这一个爱女,妾身半点委屈也不愿叫她承受。”说着说着,她的声音里隐隐带上了一丝尖锐,“那晏长澜若是个有骨气的,便不该有这等念头,夫君要收留故人之子妾身并不反对,可若是那人要想迎娶莹儿,妾身也只能说他痴心妄想了……”
魏有徐从不曾见自家夫人这般态度,知她是恼得狠了,急忙哄了几句,又拉她手说道:“夫人,夫人莫急,此事为夫还不曾对长澜提起,若是当真不愿,也就罢了!”
美妇听得,语气和缓下来:“妾身也非是不近人情,只是那晏长澜,的确不是莹儿的良配……夫君,万不可轻易将莹儿许嫁啊。”
魏有徐自然连连答应,再不同他说起将魏莹儿嫁与晏长澜之事。
美妇心下稍安,一双美眸有意无意地朝不远处瞧了一眼,又朝着魏有徐依偎过去。
魏有徐忙着哄她,自也不会留意有什么异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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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长澜面沉如水,无声无息地快步远离演武场。
先前他被一名小厮引来,说是魏伯伯有事寻他,他自然是来了,却不曾想听到了这样一番话,也见到了魏夫人的些许神色……他登时明白,这是那魏夫人刻意叫自然叫他过来,说出这一番话给他听。
虽说他对那魏莹儿无半点绮思,且原本便绝不会迎娶对方,可被人如此瞧不上,还是让他心中生出了几分怒气来。
然而待回去房中后,晏长澜的面上反而露出一丝苦笑。
仔细想一想,那魏夫人所言也无错。
天底下的父母总要给自家孩儿最好的东西,他晏长澜如今确是一无身份二无钱财,若非是先前承蒙友人为他重塑经脉,恐怕连武艺也没了,这般的人,魏夫人如何放心托付爱女?倒是魏伯伯看得起他,可心思确是不及女子细腻。
只是……
晏长澜深吸一口气,做出决定。
只是他原本开不了口的,如今还要尽快开口才好,之后他便速速离去,也以免杵在这青河门里,叫魏夫人与魏小姐不痛快。
思及此,晏长澜闭了闭眼。
不知为何,他倏然极想去见一见叶兄,同他说一说话……沉默良久后,他终究是难以忍耐,便陡然转身,悄然地朝着青河门外掠去。
不过,叶殊终究并非得过且过之辈,他虽已然附身,但原身因着浑噩数年,所余记忆除却切身相关之外,其他很是浅薄。叶殊在养病时有意打听,才算是将这一座鸣山城中事知道了个七七八八。也是因原身从前浑噩,不知世事,故而他打探之时,那老大夫只当他是磕碰之后意识清醒,为他从前遭遇有些怜惜,便叫身边的药童与他说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