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曜嗅出青年身后涌来的潮湿冷意,一把将人扯进屋。
刺骨寒冷的水珠流淌在深色地板上,手里攥握的指尖寒凉如冰,没有一丝血色和热度,顿时眉头拧紧,语气低沉:“谁欺负你了?”
顾千欢双臂抱紧破烂不堪的画框,清瘦的身形如同风中飘摇的小白杨,湿漉漉的眉眼看着他,不敢坐下:“顾先生,可以给我一只毛巾吗?”
顾风曜呼吸一窒,注意他十分宝贝怀里的东西,甚至连湿透的墨蓝色外套都来不及脱掉,他甩过干净的毛巾:“你先擦擦脸,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
顾千欢始终不发一言,僵硬地接过东西,眉眼低垂,晦涩的声音飘进耳朵里:“是我的画。”
顾风曜动作一滞,这才想起他的小男友是镜大艺术生,镜大和顾氏有合约,顾千欢白日里出去给他发了消息,这画——
他猛地倾身,察觉跟前人的躲闪和颤抖:“让我看看。”
顾千欢抿紧嘴唇,毫不犹豫地后退几步,喑哑的嗓音带着几声哽咽:“没什么,没什么好看的。”
顾风曜猛地抱住他,强硬地将人压进沙发里,不由分说间掐住他的下颌,青年眼中波光潋滟,沁出一点盈盈水意:“乖,放手。”
顾千欢茫然地抿紧嘴唇,掰开的手腕垂在一侧,他仰头露出一截白皙脖颈,凸起的喉结精致,锁骨下方红痣如血。
那张漂亮的脸泛起一丝红晕,眼尾揉上飞红一抹,四面八方都是柔软的陷阱,像是一滩沼泽,柔韧的水草缠上四肢。
青年珍之又珍的画被他拿出,终于露出真面目——黑色的塑封连带着画布浸湿泡发,深浅色调融成一团,画布被锋利的刀口划出乱七八糟的破洞。
根本不能见人!
顾风曜声音冷得厉害,锐利的眸子盯紧顾千欢:“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不清楚这是怎样一码事,顾千欢满身狼狈地回来时,顾风曜已经隐隐察觉不对劲。
顾千欢还是他的人,谁敢欺负他?
顾风曜沉下脸:“说啊。”
青年摇着头,蹙紧眉心,脆弱得仿佛一捏就要破碎,那点水光不动声色地涌出眼
角,泪痕斑驳:“我的画,石演拿走我的画,扔进湖里,我去追回来……”
“我没有想迟到,顾先生,我没想迟到,水太冷了,我动不了,太冷了,画也好沉……”
语无伦次,反复颠倒。
顾风曜从中拼凑出事情真相,垂眸再看,青年脸色泛红,掌心下的肌肤热意滚烫,他以为是害羞,但事实告诉他,顾千欢发烧了。
顾风曜硬生生气笑了。
他以为自己是铁人吗?视线落在报废的画框上,跳湖,淋雨,接下来还想干什么?
顾风曜打量他,清瘦单薄,尚未发育成熟的身体又瘦又软,在床上稍微过分一点就会受不住地哭出来,怎么就大胆到为了一幅画跳湖,怎么就敢冒雨跑回来,说什么不要迟到。
顾风曜不会让人死在自己家里。
怀揣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从客厅茶几下扯出医药箱,看了看日期,定时更换的药品生产日期就在前不久,按照医嘱扣出几粒白色药品和胶囊,一杯热水放在玻璃茶几上:“吃了它。”
没人回应。
顾千欢烧得厉害,迷迷糊糊间听见声音,撑起眼皮,又张了张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脸色潮红地窝在沙发里,被男人搂进怀里,湿漉漉的头发蹭着胸口,不自觉地寻找热源。
“唔——”声音的主人委屈又难受地缠紧他,顾风曜僵在原地,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委屈什么?
杯子里的热水晾了一会儿,他递到青年唇边,声音冷淡:“顾千欢,张嘴。”
青年乖巧地软成一团,依偎在自己怀里,像是他幼时养过的那只白猫,他才发现对方发烧的好处,乖乖软软地十分好哄,被他骗着张开嘴。
顾风曜眼疾手快塞药,温热的水跟着送进去,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顾千欢迷茫地看他,泛红的眼圈,模样看起来傻傻的,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没事。”他拍了拍对方肩膀,语气称不上温柔,把人拢进怀里。
顾千欢蹭蹭他,细软的黑色发丝贴着紧实的胸膛,安全有力的心跳声隔着衣服,传进酥麻的耳畔。
一只手浅浅搭上
他的臂弯,白皙纤长的手指收紧。缝隙处,沉静漂亮的眼眸里有如墨般的暗夜翻涌,一片清明。
喂完青年喝药,顾风发觉自己身上已经跟他相差无几,他正要离开,衣角把人抓住,阻滞了离开的步伐。
顾千欢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微微倾身:“顾先生,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