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欢早就想明白了,朝他笑着摇头:“我没事。”
怎么会有事,他绝不会纵容自己沉溺在情绪里,有些事,只有拼尽全力才会争取的争取得到。
阮嘉明盯他表情,好像真不在意了,他蹩脚地移开话题:“这幅画叫什么名字?”
顾千欢的目光落在半成品的画上,脑海里早有清晰的念头:“《曝》。”
阮嘉明不解其意:“什么意思?”
顾千欢给他解释,却更像是对自己说:“曝晒,是阳光过盛,也有曝光的意思。胶片相机刚出现的时候,常常出现曝光过度,刺眼,烧灼,后来有人调查,是阳光太多,把一切景色都烧灼得融化掉。”
然而最根本的由来,他藏在心底绝口不提——那是他在洋房的最后一天,那天的阳光,是能溺毙人的汹涌。
他一辈子忘不了。
阮嘉明很轻易被他糊弄过去,他学艺不精,只能看出情绪,然而,如果仅仅是这么简单的理由,画里的情绪又怎么会拥有撕裂的痛楚和力量。
即使这幅画只是半成品,只要不是瞎子,任谁都能看出它的潜力,连一边精雕细琢的画作都比了下去,差距堪称云泥之别。
作为“泥”的主人,徐楠声再次尝到失败的滋味。他隐晦地看了眼顾千欢,对方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愤怒毫无出路,在心底横冲直撞。
顾千欢格外敏锐,提着箱子出去时突然扭头,正撞见他阴鸷的目光,他轻轻一笑,态度温和。
这样的从容淡定,反衬得徐楠声心态失衡,几近爆炸。
*
阮嘉明:“欢欢,你刚才回头看他干嘛?真是丑人多作怪。”
其实徐楠声并不丑,甚至有几分英俊,只是
阮嘉明看他不顺眼。
顾千欢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他刚才直勾勾地看了我好几分钟,我得看回来啊。”
阮嘉明哈哈笑了:“他是嫉妒你吧嫉妒你吧!”末了哈哈一声:“活该!谁让他一开始叨逼叨逼,显得他那画天上仅有地下绝无似得。”
顾千欢:“……”
阮嘉明问:“你怎么不说话?”
顾千欢:“你一个人顶一个团,哪还有我插话的时候?”
“顾学长?”
俩人说话的间隙,一道声音插进来,年轻帅气的男生迈着大长腿,朝他大跨步走过来,走近了确定后,他眼底突然爆开喜悦的光:“真的是你,顾学长。”
阮嘉明已经蒙了,脑子晕眩。
顾千欢打量着他,还在思索却见男生扯了扯外套:“是我,你还记得吗星期天晚上,我送了你一件外套。”
蒋飞琰说着去拎画箱,热情得让人招架不住:“学长,我帮你拿东西吧。”
顾千欢后退半步:“不用。”他顿了顿,略微缓和下语气:“星期天的事谢谢你,有空我请你吃饭?”
蒋飞琰动作一滞,突然红了脸:好、好呀。”
一边阮嘉明已经看直了眼,等人离开后,他忍不住八卦:“快说,又奶又乖的小学弟,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看样子,对你很有意思。”
顾千欢乜他一眼,拎着画箱往外走,身后传来阮嘉明喋喋不休的声音。
怎么认识的?
顾千欢扯起嘴角,他跳湖那天,是蒋飞琰发现并喝退石演,外套也是蒋飞琰送给他的。
他拒绝对方,跌跌撞撞地回到顾家,再之后……
顾千欢目光微闪,步子加快,画箱里颜料瓶发出闷闷的撞击声,他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完成。
*
晚上,顾千欢正在调颜料,桌面上的手机屏幕骤亮,因为静音没有声响,他低着头,还是阮嘉明路过看见说了一句:“欢欢,你手机亮了诶?”
顾千欢抬头,眼神茫然,直到看清来电备注,手下突然一顿,红颜料倾洒在脚下,蜿蜒流淌似一滩血液,浓烈且灼目。
顾千欢接通电话,电
话那头有清浅的呼吸声,低沉的男声传入耳蜗:“欢欢,是我。”
顾千欢攥紧手机,他当然知道。
他轻声说:“顾先生。”
传来男人一声轻笑,像是在逗弄小宠物:“欢欢,你叫我什么?”
顾千欢默然,他站起来,眼前一片晕眩,好像坏掉的黑白电视剧,雪花滋滋:“顾先生,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顾风曜掐灭手里的烟,风吹走烟雾,他仰头看向星星点灯的寝室楼,声音淡淡:“欢欢,你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