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方凳上,楚天齐翻腾了一下菜单,说:“来碗炖牛肉,小碗的。”然后一推菜单,“剩下的你俩点。”
“市……”话到半截,接收到了楚市长的眼神,意识到差点走嘴,李子藤赶忙换了话头,“是现成的吗?这个熬大菜。”
女人忙道:“熬大菜是刚出锅的,大碗小碗随便点。”
“那就来一中碗……小岳你吃什么?”李子腾又把菜单推给岳继先。
岳继先又点了一个炒菜,给每人点了碗米饭。
刚点完菜,米饭、牛肉和熬大菜就上了,楚天齐三人边吃边等着剩下的菜。
正这时,有几人大声吵嚷着走了进来。其实并不是吵架,而是大声的聊天而已。
楚天齐立即被这些人的聊天内容吸引。
进来的一共是六人,四男两女,都穿着桔色马甲,戴着桔色帽子,马甲上有荧光绿反光条,印着“许源养护”字样。
坐到进门不远的圆桌上,六人摘掉帽子,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这他娘的,照这个样式下去,今年五三二公里到五三六公里那段还得大修,你看现在都砸成什么样了。现在土还冻着,等到四月底一消开,五月再一灌水,指定翻浆。”说话的是个络腮胡子。
瘦脸女人接了话:“那处可不止四公里,到时要翻修的话,怎么也得六公里以上。”
娃娃脸男子道:“就这八十公里路全算上,翻浆的路段至少有四处,大修面积怎么也得十五万平米往上,垫层、底层、油面算上,那工程量可不小。沥青油面需要修补的就更多了,要是好好修的话,至少得有二十万平米,七公分厚的沥青路面,哪得多少钱?”
“好好修?好好修还不如重修呢。再说了,好好修也没用,修路两个来月,修好后能好走两、三个月,剩下半年还是这德性。”说话的是个大眼袋男人。
矮个女人跟着说:“当官的也不想好好修呀,又不是他家的路,他才不着急呢。再说了,要是修一年用五年,每年那么多钱往哪花?他们怎么下妖怪?”
“可别这么说,要是让当官的听见,还不找你麻烦?”娃娃脸提醒着,“再说了,咱们也不能瞎想人家。”
“找什么麻烦?肚里没病不怕冷糕顶。找我也不怕,我本身就是个臭养路工,又没有一官半职的,还能把我怎样?总不能不让我干活,让我活活饿死吧?”矮个女人不以为然,“我的话也不反动吧,要是一下子修好的话,何苦年年花这冤枉钱?”
娃娃脸男子附和着:“说的也是,每年那么多钱,你说就那么浪费了,真是这看着也眼晕。”
“说的轻巧,那能一下修好?这路早砸的不行了,有的路段垫层都松了,雨季还要从油面向下渗水,不翻浆才怪。”络腮胡男子道,“再说了,就是修好也不行,那家伙拉煤车至少都在六、七十吨,再结实的路面都不行。你就看吧,夏天天热的时候,那大车一走一过就是两道糟,来回砸上个把月不坏才怪。”
矮个女人“哼”道:“还不是没人管?交警只知道罚款,罚了那么多钱,都进了他们小金库了,到时还得公家出钱修。路政也罚。”
“交警罚款都有任务,他们的经费都从那里边出,协警的工资也是各小交警队自己解决。最起码他们得罚够这些钱呀,再多出的钱才能下馆子胡吃海喝。”瘦脸女人揭密着,“我听说就这条线上的交警,今年任务就小一百万呢。你们没见跟他们讲情那么难?少收的钱根本不是公家的,是他们自个的。”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公路背兴,让大车砸的乱七八遭,过往车辆也跟着遭殃,蹭底盘、磕保险杠的。”娃娃脸男人又跟着感叹。
“最倒霉的还是公家,大把大把的往出花钱。”络腮胡男人叹了口气,“唉,不过人家那些单位各有各的理,都还有一堆埋怨呢。公路部门说公路破损是超载造成的,交警和路政就说罚钱目的就是治超载,交警更是哭穷没经费。”
“行了,行了,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心,这就是个恶性循环,得当官的才能管。我们就是受死苦的,干活填饱肚子才是真理。”刚才一直点菜的壮汉说了话。
“对,对,吃饭吃饭。”几人达成共识,低头吃了起来。
看了眼那张圆桌的方向,楚天齐神色再添一丝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