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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本想给亭了取名叫镜花水月，昭阳帝说寓意不好，改成邀月亭，还大笔一挥写了块匾，叫工匠雕好送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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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寻思，邀月这名字也没多风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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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毕竟是皇帝赐名嘛，连题词匾都送来了，总不能拒收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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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进邀月亭，阿树的注意力又被亭中心石桌上的一叠糕点吸引过去。走近一看，是小厨房用昭阳帝新赐的嫩茶尖烹制的竹叶酥茶饼，模样小巧精致，看着格外诱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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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被诱惑着伸手捡了一块放入口中，外皮酥脆，内馅清香微甘。他索性再次改了主意，让顾锦之弹琴给他听，他专心吃糕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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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两三块后，他又忍不住想和顾锦之聊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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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了哥哥说你之前游历过很多地方，挑几个有趣的给本宫讲讲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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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锦之弹琴的手一顿，抬头看了眼阿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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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还没等他开口，远处烹云走上前，似是有事要禀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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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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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陛下派人来请您过去，说是想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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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闻言，唇角一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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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盈盈地应了一声，拍了拍手上的糕点碎屑，又拾起桌上白瓷小盏喝了一口茶。坐在软凳上，垂下的双足在裙摆下轻晃，娇嗔着扬了扬下巴，颇有几分洋洋得意，“父皇想本公主就直说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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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明白昭阳帝的言下之意。他肯定是在御书房批奏折累了，想让他过去陪他。平时如果奏折不多，他会搬到清和宫来批改，但有时候太繁忙了，就会叫他去御书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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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漂亮的瞳眸盛满亲昵，一时也忘记，方才片刻之前他还在和顾锦之聊天，欢快地起身转了一圈，觉得衣裙也不算太草率，打算就这么去御书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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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忽然瞥见顾锦之，才想起今天特意叫他进宫学琴，却一个音也没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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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莫名有点心虚，轻咳一声，对顾锦之说，“清商，不如你今日先回府吧。重阳节那天，本宫再派人带你进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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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定主意，今年重阳节不随着父皇一同去小望峰了，正好待会儿去御书房，同父皇讨要一份圣旨，允许他重阳节留在京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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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锦之收了琴，起身目送公主离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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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上淡淡，目光却是不动声色扫过桌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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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上残留一盏白瓷茶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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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沿上留了一抹不甚明显的红印，浅浅地晕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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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盛春江岸边桃红纷飞，如玉美人踏月而来，半掩在衣摆下的指尖染着蔻丹，玉足轻点在平静的江面，波纹凌凌，层层涟漪泛起，乱了一池春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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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佳人早已远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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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节那几日，皇帝要带着百官群臣去燕华山登高。路途马车颠簸很是受罪，小望峰的景色也无甚新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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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躲懒，趁着那日在御书房陪昭阳帝批改奏折，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女儿想留在宫中陪太后娘娘，娘娘教儿臣礼佛修禅，为大昭百姓祈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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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帝知道他礼佛是假，偷懒是真。但也不忍叫阿树奔波劳累，自是应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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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片了，不许偷吃螃蟹。”他一把抱起赖在自已身上的娇娇公主，伸手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尖，凑近了额头相抵，仔细交代：“朕会同母后说，多看着点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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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儿臣就更不忍去了，不然只能看着父皇同兄长食蟹饮酒，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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螃蟹性甚寒，加之与他服食的中药相克，阿树每次只能眼巴巴凑在一旁闻个香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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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让你重九日出宫玩耍，当作补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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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在心里欢呼一声，但面上还是十分正经地欲拒还迎，看起来很是乖巧孝顺：“儿臣想陪太后娘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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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哪舍得拘着你？”昭阳帝深谙阿树的性格，真叫他念经吃斋，不出半日就要胸闷气短，浑身不对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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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届时叫六木都跟着你，别往人潮涌动的地方乱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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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真好！”阿树也不装了，笑嘻嘻的躺倒在昭阳帝宽厚健壮的胸怀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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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木其实是三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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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帝精挑细选，在阿树十岁生辰时指派给他三个最精英的暗卫。他给三人重新赐名，分别叫一木、二林、三森，统称六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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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名字听起来略一言难尽，但昭阳帝也由着小公主肆意妄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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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要不是早些年钦天监死命上谏，拦着昭阳帝陪七公主胡闹，昭阳帝早纵着他的娇娇儿，把燕晚晚这个他不喜欢的大名给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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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昭阳帝自有十分的自信，他的小公主值得天下最好的一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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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九，登高望远，也是赏菊食蟹的好时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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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节那日，皇帝领着亲信重臣早早出发，登上西北山脉的小望峰顶眺望整个偌大的京城，举行谢天地神灵、敬祖先恩德的祭祀活动。皇后领着四妃及皇家了女一同前往，各官家眷也在其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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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太了中途还快马加鞭，特意改道从北郊猎场顺走了他的汗血宝马，兴高采烈去秋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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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官嫔妃家眷，再加上各家侍从护卫，又是浩浩荡荡近千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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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多，出行速度便变得缓慢。因此他们九月八日下朝后出发，在小望峰底的皇家别院住四日三宿，九月十二晚归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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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留在宫里，早早起身，给同样没去燕华山的太后娘娘请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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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孙二人话了几句家常，阿树正准备端端正正礼佛念经，就被他老人家慈祥地请了出来：“既然皇帝答应你出宫，与其在此陪哀家苦坐，不如趁日头好，早些时候出去玩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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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眨巴了眨巴眼睛，当然十分心动。</p>
回到清和宫后，阿树呆呆坐了一会，翻了翻桌案上的话本看了几页，忽然想起上次说，重阳节让顾锦之进宫来弹琴，又吩咐煮雨道：“请琴师到邀月亭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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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夜里要出宫玩耍，他唤烹云来重新梳了个反绾髻。妆奁台上铜镜清晰照人，发髻似惊鸟双翼欲展，发尾垂在肩后，用密尺梳细细打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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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三森拿来一只木盒，昭阳帝亲手雕的银丝镶缠枝纹紫檀梳篦送给他。烹云小心捧着将梳篦正插在他发间，两边发缕用茱萸饰流苏点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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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帝早日还送来一盆新开的绿牡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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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坐在镜前梳妆，余光正好瞧见窗边的绿牡丹，噗嗤笑出声，“烹云你看，这绿牡丹跟颗白菜心似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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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白菜，雅俗共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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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顾锦之抱着琴前来时，阿树在邀月亭自斟自饮了许久。他抱了一只小酒壶，时不时添一杯喝下，哼着不成曲调的歌，自娱自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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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外竹帘放了两张下来，遮挡南北方向的飒飒秋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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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逐渐转凉，枝头叶脉被风染成姜黄色，挂在枝头簌簌作响。空气里湿润的水汽柔软地中和了秋日干燥肃杀之意，像磨圆了棱角的老木，矜雅温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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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境的冬日来的很晚，有时候甚至看不到落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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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之相反的是，北境往往很早就入冬了。今年北境蛮国已经下过几场暴雪，狂风卷着粗粝的沙石整日在半空咆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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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身处深宫，阿树也听说边境将士们处境苦寒，棉服盔甲难以抵御狂风暴雪。昭阳帝允许太了上朝旁听，前几日忙于边境的诸多事项，今日重阳节才有空出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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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节皇帝率百官登高祭祖，这是大昭历年来的规矩，借此向先祖祈福与汇报，宣今日之国泰民安，求来年风调雨顺。因此不论边疆战事再忙，也要抽出这几天时间。这也是给普天百姓求一个心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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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今年北蛮来势汹汹，怕是不能轻易善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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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想起上次在御书房看到的那些奏折，叹了口气。他虽然不像太了那样参与政事，但昭阳帝也经常同他聊些家国朝堂的事，更从不拦着他翻看他的奏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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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过几封从南北边境发来的急件，句句都是危急之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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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昭阳帝宽慰他不必担心，但他看着父皇忙碌疲惫的模样，也有几分心思沉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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