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不远处火势紧急,夔王仍捂着嘴噗嗤一笑,“李菁的皮相虽好,但我留着她尚有用处,眼下还需等些时日。”
田令孜点了点头,“我明白,你想用她来做诱饵,引玉飞龙上你的鱼钩。”
夔王摇了摇头,“不仅如此,还有另外一条不大不小的鱼已经上钩。此人在袁岚之墓中得到了遗书,如今身上藏着炁的奥秘。”
“炁是甚么?”田令孜听了有些糊涂。
“是一种可以让我的武功一日千里的力量,但同时又会对身体产生反噬。”夔王对这位知心爱人知无不言。
“哦!”田令孜隐隐约约有些明白,“别人怕被炁反噬,但是你却不会怕。因为任何皮囊对你而言,只是一件衣服而已。在炁能够反噬你之前,你应该早已舍弃掉了这件衣服。”
夔王微微抬起下巴,显得颇为自负,“是的,若论起天下第一等的武功,我的‘人衣术’更胜过千幻诀一筹,至于王道之的入壁功、傅灵运的培婴功和玉飞龙的滴水功更是无法与之相比。”
他接着又道:“只可惜那个名叫刘驽的小子的皮囊浊气太重,黝黑而粗俗,毫无秀美之意,我若是长年穿着那副皮囊,简直不堪忍受!”
说罢,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要等我彻底吸取了他体内的炁,就立刻舍弃他的皮囊,绝不会多穿哪怕一天。”
“你打算甚么时候动手?”田令孜问道。
经过几十年的相处,他对这个一直倾慕自己的大唐皇子了解甚深,知道此人一旦将事说出口,那必然已做好万全的打算。
“就是现在,我已经埋伏下了最好的死士,只等他现身。”夔王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俊美的面孔如笼冰霜。
“可我只看见了这些害怕极了的太监和宫女,至于死士却一个未见。”田令孜听后不以为然,暗想夔王并没有跟自己说实话。
园中火光越烧越旺,已有冲天之势。那些奴仆、宫女惊惧之下再也坚持不住,又一次往芍药花海的方向涌了过来。
夔王从田令孜的轮椅前站起身,玉手微按腰间剑柄,一双凤眼眯成了线。
田令孜识得出,这是一种杀人的眼神。但凡夔王脸上露出此等神情,那必会血流遍地。
他想为这些逃跑的人求情,可心中的恐惧如阴云般久久不散。
他依然记得自己上次开口与夔王求情还是在二十年前,那时他还算年轻,被夔王锁在华清池内,整个人愁苦不堪。
华清池里的湖光山色,在他看来不过是另一种催老的毒药。他有一种预感,自己或许要在这里度过自己暗无天日的余生。
夔王不允许任何人和他说话,否则格杀勿论,只有一个被专门派来服侍他的宫女除外。
宫女姿色平平,嘴巴又笨拙,走路的姿势怪异得像一截木头桩子在移动。但凡是个有点闲情逸致的文人骚客,绝难对这样的女子感兴趣。
或许正因为这样的原因,夔王才会派她来服侍自己。他与宫女相处日久,渐渐地现她虽然木讷,却心思善良。她每日里干完属于自己的那份活儿之后,都会悄悄地躲到一边的墙角里念经,有时候念上半个时辰才出来。
她平常只吃素,走路蹑手蹑脚,连地上的一只蝼蚁都舍不得踩死。
他闲得无聊,便与对方打趣,“我终于知道你为甚么走路怪怪的了,哪有你这样走路连地上的蚂蚁都要绕开的?“
宫女被他识破了心思,羞得满脸通红,用她怪异的姿势快跑到一边,再不肯搭理他。日后,她却也没有因为他的这次取笑而对他生恨。
夔王平时很忙,难得三五天才来看望他一次。每一次来,都要向他撒娇求宠,说话的同时两只手还不老实,伸进他的衣服摸来摸去。搞得仿佛自己真的是个小娇娘般。
一来二去间,他对此无比心烦,也不顾性命之危,冲着这个心思古怪、手段狠辣的王爷起了脾气。夔王动了怒,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果然来得少了。
此后,他现那些太监每日里端来供他食用的膳食越来越单调,量越来越少,甚至难以果腹。每到半夜里,他常常被饿醒,听着自己肚子的咕咕叫声直等到天明。
他心里明白,夔王想用这种方法折服他,让他屈从。可他尽管遭受宫刑,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又怎肯甘心就这样做了此人的玩物!?
尽管处境艰难,但他依然咬牙坚挺了下去。即便夔王托人来带话,说要将他那个不争气的弟弟田令威也净了身,送进宫里当太监,他依然没有松口。
那个笨拙的宫女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暗地里钦佩他的为人,悄悄地要将自己不多的食物分给他一份。
他起初不肯答应,但是宫女执意要分给他。宫女坐在一边生闷气,连蹲在木盆边给他洗衣服时都大滴大滴地淌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