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伸开手臂,
“地面滑,要不要让娘抱过去!”
“不要抱,我要自己走!”
又不真是小孩子,田桂芝可不舍的累着每天从早忙到晚的娘亲,坐在床边套上两双袜子穿上棉鞋就往灶房跑。
灶房里因烧过早饭,屋里明显暖和很多,一张四方大桌子,围坐的满满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三代同堂,就有十二口人,这是田桂芝不敢再赖床的主因,因为晚了一步,就等着饿肚子吧,他们家可没有留饭一说!
灶台上一圈热气腾腾,清可见底的粟米粥,豆味很重的豆面窝头,一大盆腌萝卜条,一盆水煮白菜,就是今天的早饭了!
脑门上只扎了一个小揪揪的田桂芝是全家唯一的丫头,洗脸漱口后在长凳上居中而坐,和左手边的小六叔右边的小堂弟是同等待遇,小木碗里是稀薄的粟米粥,三人面前单独一小碗水煮菘菜叶子,此时三人却都是眼巴巴的看着当家主母,还是小六叔没忍住,
“娘,我的蒸蛋!”
“急啥,哪天少了你的蒸蛋了?”
周氏瞪了沉不住气的小儿子一眼,从大盆后端出来一个小碗,顺带扫视了桂芝和大孙子一眼,要不是这俩娃,这碗鸡蛋羹可就是小儿子独享了!
嫩嫩的鸡蛋羹散发出一股香味,另一张凳子上的几个半大小子都没忍住吞了口口水,可他们早已经没这待遇了!
六郎眼睛一亮迫不及待伸出小木勺,他比侄女大几个月,长得又壮实,论抢的那肯定是头一份!
“停!”
田桂芝早有预防,直接把碗给抽到了自己跟前,
“我来分!”
只见她用筷子在蛋羹上画了三条线,鸡蛋羹被均匀的分成了三份,把碗先往最小的堂弟面前一推,
“毛毛先来选。”
旁边比她小两岁的毛毛还不会比大小,选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块,二娘站在儿子身后,笑眯眯的帮儿子舀到小碗里,小桂枝这一点可招人稀罕了。
“六叔,你来!”
田家小六勺子在两块一样大小的蛋羹面前犹豫了半天,终于挑了块自己认为大的,
“这块!”
周氏早就在盛饭前一个水煮蛋下了肚,此时眼神瞪了那不争气的小儿子一眼,比侄女大一岁却事事还要听侄女的,真是个笨蛋!又瞥了分蛋羹的孙女一眼,她对这丫头从心里不喜,这鬼精灵的丫头随那家人,皮相骨相都像,越长越像她那死鬼亲祖母。
她自己不会生,一个接一个都是皮小子,好不容易亲儿媳妇进了门,头胎就给他生了个大孙子,外人都说她有福气,可谁知她盼女儿盼孙女盼的眼睛都红了!
‘桂芝桂芝’,那是老头子一直说盼着生个闺女,名字都早想好了,却被这丫头得了去,想想自己肚里的女儿,怕会取个花呀草呀的名字,心里就暗恨!
田桂芝无视了祖母阴恻恻的眼神,在一朝明白这个家庭的结构后,她就学会了无视这种眼神,现下只管大口呼噜呼噜的喝粥,趁小六叔挑选的功夫一碗粟米粥已经喝完了,最后一份蛋羹端过来就着水煮菘菜,自己这顿饭就吃饱了,手心里攥的紧紧的豆面窝头她要等会再吃,一天两顿饭对于正努力长身体的她,真的太不友好了!这窝头她就等中午饿的时候泡热水吃!
***
叮叮叮
清脆的铃铛声绵长悠扬,一辆驴车远远的朝着田家庄上驶来,几只铃铛在毛驴的脖颈上碰撞着叮叮作响,在这寒天冻地里传的很远很远。
田兆升家的院子是真的大,现在的三间正房是和老宅连在一起的,随着长子次子陆续成家又加盖了东西厢房,父母过世后,老宅就并了过来,从外面看长长的黄泥墙,在这田家庄可真是头一份。
低矮的茅草屋黄泥巴墙,尽管没有一间砖瓦房,却是十里八乡数的出来的好人家,田兆升家人丁兴旺在周围村子都很有名,这些年家里几个儿子陆续到了成婚年龄,家里的门
槛都被媒婆踏破了好几根!
‘叮叮叮’清脆的铃声屋里吃饭的众人都是凝神,铃声堪堪停在了自家门口,‘汪汪汪’门口的大黑狗焦躁着提醒着主人有陌生人靠近。
坐在门口的田家老三把碗里的稀饭一口喝下,起身快步去打开门栓,不管是亲戚还是来拿货的,都不能让人在外久等!
大门打开,果然是位熟人,三郎眼神明显一亮,热情道,
“大姨,快请进!”
这可是给自己牵红线的媒人,他一时心里有点激动。
鬓间别了一朵大红花的妇人,看着眼前高高壮壮的小伙子,脸上喜意难掩,
“哎呀,半年没见,三郎又长高了不少!”
听到外面儿子喊大姨,周氏从灶房里迎了出来,面对着熟人面上都没有几分欢喜,一贯的冷淡腔调,
“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妇人则和她相反,对她的冷淡无视之,一扬手里的帕子,快步上前笑道,
“我这估摸着你该生了,在家坐不住来看看!”
外面来了客人,还在吃饭的人都快速的往嘴里扒饭,田兆升先放下碗筷来到院子对着突然到来的访客客气了一句,
“大冷的天莫在外站着,都到屋里坐吧!”
说完就背着手往隔壁走去,眼看就到了腊月,正是年底最赚钱的时候,他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