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
张骐听的简直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无耻至极!伸出食指指着那泼皮就待破口大骂,被后面护卫一手捂着嘴一手揽着腰给扣住了!在他耳边急声道,
“公子,待大人问话才能回!老爷已经到了,你可千万莫添乱!”
这?扰乱公堂可是要挨板子的,公子真是武力没涨多少,勇气却疯长!
张骐乖乖闭了嘴,这?护卫也是他的武教,说的话他还是听进去的,‘呜呜呜’的连连点头,那护卫才松了手,他脸色不知是气的还是憋的通红,但是忍了下来,只从眼里迸发出一道道利箭朝着那个泼皮无赖射去。
“大人,还请明鉴!”
田桂芝抬头朗声道,
“这?位大叔口口声声说我们父女和这?位见义勇为的少侠是熟人,合伙密谋给他们设局,大家都知道所有密谋必有所图,我倒想问问这位大叔,我们图你什?么??”
田桂芝小脑袋转向跪在另一侧的三人,轻蔑的一笑,
“图你家财万贯?图你力大无穷?图你学富五车?还是图你貌比潘安?”
“哈哈哈哈哈”
大堂外响起一阵疯狂的爆笑,看那贼眉鼠眼的三人,有啥让人图的啊!这?可真是今年最好笑的笑话了。
王五三人直接傻眼了,呆愣愣的看着这?个小丫头,明明是那么小的孩子,却如此咄咄逼人,让他们连反驳的话都一时找不出来。
“你们回答不出来,因为你们根本就毫无价值!”
田桂芝的话像一把利刃,一刀接一刀,
“但我却知道你们是图我们的钱!”
田桂芝说到此处眼神冷冷的,伸手指着这?三人,
“只这么?一贯两贯的钱你们看了就眼热,你们自己只想不劳而获,却有没有想过我们赚这?钱有多难!”
她眼圈霎时起了雾,小脑袋环视了一周,声音带着沙哑却条理分明,
“你们可知道这?一张张白纸是多少人上山一斧头一斧头砍树,一镰刀一镰刀割草,又经过多少人切、磨、筛、晒压制而成,又被人千辛万苦赶着骡马从山里
运到我家,这?纸不是白送的,那要本钱知道吗?”
堂上堂下的人都被她小小的人大大的气势所镇,一时鸦雀无声,那外面的人群里大都是普通百姓和小商贩,一时心有戚戚焉,有那心软的妇人眼圈立马跟着红了。
而堂上的在座的、站着的,都是有学识之人,他们对纸本身就有特殊的情感,这?话让他们仿佛回到了年少读书时,父亲拿着辛苦赚来的钱去换几张纸的殷殷叮嘱‘这?纸来之不易,你要好好读书’。
“那染色的红花饼是农民伯伯一滴滴汗水撒到地里辛苦种出来的,是山民上山冒着被野兽袭击的危险一棵棵挖出来的,我们是花钱从他们那里买到这份劳动果实的!”
说到此处,她伸手摩挲着堂前那两刀打开的红纸,声音悲愤,
“这?白纸变成红纸是要拿笔刷一笔笔刷出来的,一张张放到太阳下晒干再一张张收起来压好才能换钱的,这?里面的每一文铜钱都凝聚着我们的血汗,你们眼红这?一贯两贯的铜钱,可知抢走了这?钱,就是抢走了我们这么?多人的血汗钱!你们凭什么??”
说到此处,她深吸了一口气,小脸因愤怒而变的通红,说出的话也带了几分颤音,却铿锵有力,一击绝杀,
“凭你们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好吃懒做吗?你们无德无能就罢了,却还当街行抢,你们这是无法无天!”
她连珠炮的说完,朝着大堂正中猛磕了三个头,满脸的泪水滚滚落下,强忍着悲愤哽咽道,
“还请大人给民女做主啊!”
“对!凭什么?!”
“说的太对了!这?帮杂碎就是无法无天!”
“大人明鉴啊!此等贼子决不能姑息!”
“不能姑息!”
外面的人群激愤了,小丫头的每句话都说到他们的心坎里,他们都是普通的百姓,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文钱都来之不易,攥到手里真真都是自己的血汗,想想那些屡屡因为钱袋子被偷的、被杀的,如何让人不恨!
师爷凑到权知府尹大人耳边低语,
“殿下在后堂,要严判!”
府尹大人微微吸了一口气
,面色威严的示意,师爷忙回自己的位置坐好,拿出毛笔蘸满墨水开始奋笔疾书…
袁青拢着风帽退出了人群,一个弟兄上前附耳低语,
“大哥,后堂上太子殿下、周少卿、张翰林都在。”
袁青缓缓迈着沉重?的步子,今日这案子让他嗅到了不好的气息,他后面另一个弟兄忍不住喊了声,
“大哥!王五他们?”
袁青摇头一叹,
“弃了吧!”
那兄弟脸上露出不忍之色,喏喏道,
“他们跟随大哥好多年了!”
袁青眼神冰冷,跟了自己这?么?多年都还看不清形势!那丫头伶牙俐齿,他们自己没长嘴吗?非要让人最后把无法无天的罪名给安上!目无律法目无天子这?个罪名?压下来了谁敢给开脱!
“打听到是哪家了吗?”
“刚才随着大理寺周少卿来的评事杜大人是那人的亲舅舅,那杜大人半年前还是京兆府的书吏,后来跟着周少卿办案被调到了大理寺。”
“他可有把柄在你们手里?”
“不曾,他只是个小小书吏,整日在后堂我们都没见过。”
事实是不屑于去打点。
若是半年前,一个区区八品评事自己根本不放在眼里,有的是法子让他们改口供,可现在不同以往,那堂上的父女俩也不同那些目不识丁的愚民,如今只能,
“让他们仨闭嘴!给他们家人一条活路,不然…”
袁青风帽下略显的眼里迸出杀意,从父辈到自己两代人在京城经营这么?多年,如何会允许出现差池。
“是!”
那兄弟忙低头应道,王五兄弟可别怪我没在老大面前为你说话,只能怪你今日打了眼。
大堂上,等待着堂上大人的宣判,田桂芝靠在父亲身边,低着头小小声,
“爹,若是大人判那贼人赔我们钱,那钱你就当堂捐给慈幼堂,咱不稀罕那点肮脏钱!”
田树满意会的轻‘嗯’了一声,这?钱就是判了自己也拿不到,倒是女儿想的周全了。
人证物证俱在,权知府尹大人当堂宣判王五三人流刑,并判给苦主三贯钱的赔偿,田树满
大礼跪拜后,
“多谢大人的秉公断案、明察秋毫,多谢这位小公子和两位侠士的打抱不平、仗义相助,多谢各位好心人的仗义执言,”
田树满对着众人环施一礼,
“今日草民父女遭此劫难,所失钱财已被大人追回,幸得这?位侠义之士相助没有受到大的伤害,我就想着好人总有好报,大人罚判的这?三贯钱的赔偿草民一文都不要,愿把它捐助给慈幼局,还望大人成全。”
竟是捐给慈幼局?
此话一出,堂上堂下又俱是一惊,却没想到女儿了得,父亲更是有成算,虎父无犬女,诚不我欺!
那跪在地上的王五三人看到让自己画押的判书,那拿着判书的捕快眼里的示意,直接眼前一黑,万万没想到今日栽了这?不起眼的父女手里!
后堂上,鸦雀无声,直到前堂响起退堂的声音,太子殿下才回主位坐下,
“今日这案子很有意思,三位大人既然在这从头听到尾,想必心里都有一番建议,回头各上一份折子给孤!”
***
田树满领着女儿一出府衙大堂就看到了两位表弟,上前接过来他们的背篓,一左一右拥着他们,
“我娘她们急坏了,咱快回家。”
张骐刚才在大堂上都被丑丫头的一番伶牙俐齿给震呆了,出了大堂就想找那丑丫头有好多话想问,却被等在外面的管家喊住了,
“二公子,老爷让你立刻回家!”
田桂芝隔着老远朝他摆摆手,笑容灿烂,
“张公子,再见!”
他下意识举起了手也挥挥,恋恋不舍道,
“我还有话想问呢!”
“二公子,此地不宜久留,若有话咱回去再约时间。”
护卫在他身后轻声道,他警惕的眼神四?处巡视了一圈,心里苦笑,这?主子真是一点警觉心都没有,好在今日所助之人是个心有成算的,也没借主子的势,自己回去应该好交代。
张骐眼看那丑丫头已经走了,只得无奈耷拉着脑袋上了管家带来的轿子。
“都站那别动!”
李氏端着一个铜盆放到了门槛外面,火折子一甩,很快盆里
燃起了火,
“都跨火盆进来!去去晦气!”
随着他们进了门,杜薇薇站姿门里一手端着一个瓶子,一手里拿着一根杨柳枝,挨着每个人身上洒洒,嘴上念念有词,李氏在旁解释着,
“这?是我去观音庙求的住持加持过的大悲水,给你们洒洒净。”
‘阿弥陀佛,这?水它净吗?’
桂芝心里默念了句,觉得今晚还是泡个澡比较干净。
谁知这还没完,李氏伸手摸着桂芝的小脑袋安慰着,
“摸摸毛,吓不着!舅奶奶煮了安神汤,你们都先喝两碗歇歇。”
杜明辉直到傍晚才进了家门,饭桌上他也没说啥,放下碗筷后才带着田树满进了书房,
“今日之事也是我的疏忽,家里没人做买卖,竟忘记了这?些不入流的混混之辈,”
说着他苦笑一声,
“若是半年前我倒不会忘了此事,却没想到换了衙门警惕之心都少了。”
也是这半年来刑部大牢抓进去太多人让他的心麻痹了,总觉得京里治安好转很大,却疏忽了鼠有鼠道…
“这?如何怪的了舅舅,”
田树满没有丝毫埋怨,很真诚道,
“先不说舅舅每日公务繁忙不可能事事都能想的周全,再说那进京摆摊的又如何都是京里有熟人的,今日之事就当是个教训,我想明日还是找铺子帮着代卖货,不去费这?个心了!”
“这?却不必,”
杜明辉捋了捋胡子,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你也是个有运道的,今日审案时,我央少卿大人陪我去了趟京兆府,不但碰到了张翰林,还碰上了一位你做梦都想不到的贵人!”
接收到舅舅让自己猜猜看的眼神,田树满绞尽脑汁,
“刑部尚书?”
“王爷?”
“将军?”
…
田树满放弃的摇头,他对京里各个衙门都不熟,那些当官的名?号更无从得知,上哪猜去?
“是当今太子殿下,”
杜明辉朝着皇城的位置一拱手,
“殿下对京城的治安非常的关注,当场下令此案严判,并令我等就今日案件各上一
个折子,你也回去帮我想想该从何处下手,若是能因此让京里百姓安居乐业也是大功一件。”
田树满迷迷糊糊的就接了舅舅这?么?个任务,想着为舅舅排忧解难,他回去之后颇是殚精竭虑,连剪纸都有点心不在焉,田桂芝直担心他把纸给剪废了,快手把桌子上的红纸一收,
“爹,今日累了,早点休息吧,反正这剪纸还有的是!”
女儿离开了,田树满房间的油灯还是亮了很久,地上的纸团扔了不少,第二日起床都有点睁不开眼睛。
谁都没想到,
田树满父女俩在京城因一场官司成名?!
田桂芝成了别人家的好孩子!
第二日一大早,田树满拿了舅舅家的扁担挑了担子去集上,他以为昨日自己走的匆忙,那箩筐和扁担都会丢失,却没想到都和昨日离开时一模一样,除了上面一层还未化开的白霜!
随着他们的到来,临近的摊主都笑着和他打了招呼,真是人不可貌相,这?父女俩竟是个狠角色!那三个泼皮在这集市横行多年,可真是大快人心。
太阳升的高了,空气有了点热乎气,人流量也多了起来,田树满的摊子前很快就围了不少牵着孩子的妇人,开始给自己的孩子实行榜样教育,
“你看看那个小姐姐,小小年纪就帮着家里赚钱,又识字又会算账还孝顺!”
这?大娘离自己这?么?近说这话好吗?田桂芝被夸的不好意思,低头从小荷包里掏出一小包红果片撕开一个口子,拿给那个和毛毛差不多的小男孩,
“小弟弟,这?是红果片,来尝尝好吃不?”
那小男孩就抬头看向母亲,
“还不谢谢小姐姐!”
“多谢小姐姐!”
小男孩接过来,桂芝伸手教他掰开外面的白纸,
“这?是一片片的,你轻轻的往外抽,别捏碎了。”
那小男孩拿出了第一片先给了母亲,把那妇人乐的,
“这?孩子也就吃的时候老实点,平时追鸡撵狗的可讨嫌了!”
桂芝特能理解这么?大孩子的精力旺盛,她那几年幼教可不是白干的,
“大娘,你有
没有想过给他培养个爱好呢?”
大娘嘴里含糊着问道,
“培养爱好?”
桂芝就指了指自己和她,
“你像我们每个人都有爱好。”
那大娘忙摆手,
“我可没有!”
她下意识的就想着那吃喝嫖赌抽,忙拒绝自己和这?些不良爱好沾边。
“大娘,你听我说完你再说有没有!”
桂芝无奈,这?大娘真是个急性子,
“就像我好个甜,我爹好个酸。”
田树满脑袋嗖的转过来看了女儿一眼,他不好酸。
“只是比如啊!”
田桂芝忙把父亲转过来的脑袋掰回去,笑着解释,
“我还好吃肉!”
大娘眼睛瞪大了一圈,
“这?也算?”
桂芝非常煞有其事的点头,
“那当然,口舌之欲人之常情,这?个可以归为一类,叫好吃一族。”
她乐呵呵的自我调侃,
“譬如我,我就是好吃一族!”
周围不知何时围了越来越多人,这?丫头好会扯啊!
“我也是好吃…”
人群却有不少人点头承认自己就是这一族的。
“还比如有人爱穿的鲜亮,宁愿在家啃粗面馍馍就咸菜也要省钱出来买好布料好首饰,这?叫好穿,可以归为”
“好穿一族!”
人群都会抢答了!有那家境贫寒的穿的好的还得意的笑笑,一点没有秘密被揭穿的羞恼。
“以此类推还有好玩一族、好武一族,好学一族等等。所以我觉得爱好是可以培养的,孩子小的时候可以给他学一门喜欢的手艺,打发他旺盛的精力,”
田桂芝趁机拿起一张剪纸打广告,
“你们看我爹这窗花剪的漂亮吧!”
“漂亮!”
这?点没人不承认!
“我爹从小就是好美一族,他喜欢剪纸,喜欢画所有美的东西,你看他腿脚不好,干不了体力活,却靠着这?爱好养活了我们一家子,这?就是个好的爱好。”
田树满低着头笑的双肩抖动,他这?闺女可太会给亲爹脸上贴金了!
大娘若有所思,有些明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