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柳仲珺非常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看着诸生重新点燃起学习算科的激情,道谢后一步一回头地,不依不舍地离去,她硬是按捺住了自己想要把他们召回的愿望。
虽然很想立刻开办科举补习班,想把所有知识和方法传授,想赚一大票银子,但还是……
放长线钓大鱼啊!
看着到手的银票从口袋里溜走,柳仲珺不禁叹了一口气,但脑子却飞快地转动着。
方才以胡玉为首的小团体,看似普通。但其实仔细观察后,想想也觉得非常有意思。
他们穿着不菲,多细皮嫩肉:在芒种假期后还能保持肤色的,必然是家中贵公子。
他们大多欢脱,却不太稳重,急于表现自己:这种性格的形成,一般上头会有一位压风头的哥哥。
他们自成团体,不大与书院里那些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寒门学子的书生交流——身份上有障碍。
最重要的是,小胖子张培根一直在她旁边唠叨:
“那为首的胡兄,胡玉,是江南著名盐商胡家的庶子。他的哥哥胡严在谷阳县最好的青河书院读书呢……”
“那左边的晋兄,晋腾,是谷阳县县尉的庶子。经常和我抱怨他老爹不重视他……”
“那右边的孟兄,孟青,是江南东道镖局家的,也是庶子。不过他爹和我爹比起来,可差远了……”
……
小胖子万事通关键时刻还真有用,柳仲珺想。
她眼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厚了。
庶子。
这是拥有古代特色的,一个非常有趣的群体。
在科举中,他们比一般的寒门考生更加渴望成功。为的却一般不是仕途,而是在一堆嫡兄弟中出人头地,得到父亲以及家族长辈的关注。
至于优点嘛,柳仲珺这时脑子里只蹦出一个词:
钱多!
钱多。
这和她科举补习班的招生精神,真是相当匹配呀!
想着想着,柳仲珺觉得此时她脑袋里的,那个金色的“科举补习班”牌匾,越来越凝实了。
*
日薄西山。
夕阳在天际撒着金灿灿的余晖。
仿佛一位垂暮之年的老富豪,深知自己余日不久又膝下无子,因而漫无目的地到处撒钱,以求死后多福。
柳仲珺正在悠闲地朝着谷阳大街走。
小胖子张培根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后面。
他看到柳仲珺莫名其妙扬起的笑容,暗戳戳地觉得自己是时候问出那个问题了。
“仲珺妹妹……”他说,“你方才分发的,那个叫什么九九乘法表,可有我的份嘛?”
柳仲珺顿了顿脚步,问道:“我先问你。一两银子和一两棉花,哪个重?”
小胖子:“……”
他愣了愣,“一两银子罢?”
掂在手上,怪沉的。
柳仲珺无奈道:“你再想想?”
小胖子怎么想都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他摇摇头,不解。
“那一两糖和一两盐,哪个更重?”
“一样重呀?”小胖子一头雾水。
“所以?”
“所以?”他反问。
一。
二。
三。
柳仲珺在心里默数三秒后,他才恍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所以一两银子和一两棉花也一样重!你诶呀,看我这脑子……”
“所以?”
“所以?”他反问,这下语气弱得很。
柳仲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所以,小培根。不是我不想给你九九乘法表,而是……这个东西现在不适合你。”
张培根顿时愁了,眉眼像是暴雨后的黑树叶,耷拉在脸上。
“我算科不好,这我也知道……可是仲珺妹妹,你说我该怎么办呀……这回我母亲大人下死命令了。她说如果我县试不能通过,就给我回家娶个媳妇种田去。我年纪轻轻,还不想就这样陷入婚姻的坟墓啊。”
“去镖局做个小祖宗,数数钱、种种菜,乐呵呵地,不挺好?”柳仲珺笑眯眯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