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慈神色不变。</p>
他静静地盯着薛未悬, 那双黑沉眸眼映出了少年此时发红发胀的脸，还有微发着红的眼角，像是在暴怒当中的狼, 也像是被激怒了猛踹人的兔子。</p>
薛未悬显然也从对方的眼里, 看到了自己狼狈的模样，有些仓惶地挪开了脸，觉得自己这样的表现, 实在有些丢脸。</p>
他只是想不通。</p>
想不通为什么薛慈要说……要说他是薛慈的弟弟。</p>
明明他这样的人，只是会拉低对方身份地位的存在。要自己是薛慈，只怕会厌恶得躲避不及, 甚至找人封口也好，只为了抹消这么一个屈辱污点，又怎么可能在这么多人眼前公开承认。</p>
薛慈这个人，就不害怕被自己这个污点玷污身份吗？</p>
他遮遮掩掩的, 只怕那些人想到他们间的关系, 还老实地坐了一节课。薛慈倒是好，只一句话, 便将他尽力掩饰的事揭露在人前。</p>
薛未悬气得脸都发麻。</p>
偏偏还有人不会看脸色, 或许自以为他和薛未悬关系还行，或是刚才被震惊地回不过神, 这时候昏了头脑一般地来问他：“薛未悬，你、你, 你真的是薛老师的弟弟啊？”</p>
“是个屁，”薛未悬暴怒, “又不是亲兄弟，我他妈……”</p>
薛未悬的话猛地一噎。</p>
他先前还不觉得自己是私生子是什么说不得的话，老挂在嘴边, 这时候却变得难以启齿起来，有点不好意思说，自己就是个见不得人的狗屁私生子。</p>
但这时候薛慈恰时接上了他的话，平淡说道：“表的。”</p>
要真是表的就好了。</p>
薛未悬觉得自己喉中仿佛噎了一团东西，说不出话来，也没有勇气去反驳薛慈的话。</p>
但身边的那些目光，却切实发生了改变。那些高中生们看着薛未悬，好像薛未悬在刚刚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是被他们忌惮却鄙夷的小混混，而是一个……暂且误入歧途的潜力股那样。</p>
甚至还有很多鲜明的、不加掩饰的艳羡意味。这让薛未悬有些想发笑，却在意的如噎在喉。</p>
有人轻声劝说他：“薛未悬，你不要对薛老师那么凶嘛。”</p>
“是啊是啊，”有的人像是故意较劲起来，暗搓搓地想表现，“我在长辈面前都可乖了。”</p>
薛未悬有气无力，都懒得让这群人滚远点。</p>
然后他听到薛慈让他跟着一起走，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p>
就像薛慈说的那样，他还真的是带薛未悬去吃饭去了。</p>
那是一间体量较小的私人餐厅，价格却很昂贵，同样是薛未悬从没来过的地方。</p>
餐厅里面菜式味道自然很好，但薛未悬食不知味，一边用筷子挟碎了鱼肉，一边偶尔拿目光瞥一眼薛慈，等待着他先发难。</p>
但薛慈就是什么也不说，像只是单纯带他来吃顿饭，薛未悬忍耐蛰伏半晌，忍不住率先开口：“你到底要……”</p>
薛慈看他一眼。</p>
“食不言，先用餐。”</p>
薛家其实是从没有这项规矩的，但薛未悬一时就是被哄住了，他习惯性地迎合对面这位小少爷的习惯，委委屈屈地又重新挟起筷子。等薛慈用完餐，喝了一口杯中还沁着凉气的茶，才跟着一并放下筷子，目光雪亮锐利，准备开口，便听薛慈道：“薛未悬，你不觉得你答应我的，没有做到吗？”</p>
薛未悬一时话头止住，收了声。</p>
“我愿意负责你母亲的医疗支出，免你有后顾之忧。提供你的学费和生活费，继续受教育。但这不是为了让你旷课逃学，在夜场为人工作，熬个整夜通宵，在白天精神不济地应付学业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p>
薛慈这一番话结束，薛未悬更是一声不吭，面上神情略显得焦虑了起来，显然不懂得如何应对薛慈的质问，也不清楚原来那些破事薛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p>
他神色局促，但薛慈却显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p>
他的指尖轻敲在桌面上，语气平淡地道：“解释。”</p>
“？”薛未悬有点懵，脸上分明写着“什么解释”四个字。</p>
“我给你的资金不够，或是什么其他理由——”薛慈说，“你总要给我个这么做的解释。”</p>
“你问过我在哪所本科入学。薛未悬，我还以为你的目标也是华大。”他的语气如此平静，但薛未悬却像被针扎一般，神情猛地尖锐起来，带着提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