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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次今天接了一个电话。虽然因为工作原因,他日常一大半的通话都是跟通讯录以外的陌生号码,但今天这个,等对方自报家门后,着实是意料之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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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说了,景丛以前两年没换手机号码,那是以前,”江次发现窗外香樟树今年抽出的新叶,已经不止是最初的娇嫩了,而是长得鲜艳起来,在深绿色老叶的衬托下鲜亮无比,“你还说了,他因为遇上我变成这样,这就是现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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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老师你也是当老师的,应该知道所谓的断绝关系在法律上是不成立的,景丛还小不懂事,您虽然身世坎坷,但不能不懂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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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次垂眼看着窗台角落积起来的灰尘,伸手抹了抹,对陆明伟气急败坏下的冒犯毫不在意,说道:“小丛不是小孩了了,他为什么那么说,我们每一个人应该都清楚原因。但无论关乎法律还是道德,景丛都会履行应尽的义务和责任,这点你们放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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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会得去洗块抹布把这儿擦擦,他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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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迟钝了两秒:“江老师,你是在做慈善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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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次听出了在这句话里,对方并非如同刚刚那个“您”字一样暗含讽意,而是真的想不通,他觉得好笑,勾了勾唇,讲得漫不经心:“众所周知,我这人吧,就是活得有些无聊,无聊够了,钱也够了。这样的人报纸上、新闻上挺多的啊,我这档次都不够格比的。不过话说回来,景丛虽然成年好几年了,但到底要用钱的地方还是很多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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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到为止,拒绝了对方还想要景丛联系方式的要求,直接说:“我还有事,先挂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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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伟本身的各种作为就不值得他以礼相待,于公于私,江次都给不出什么好脸色好态度。今天这通电话无非是对方按捺不住心底那点不甘和丑态所产生的结果,那些装作弱势者的讨伐和仗着骨血亲情的关心,都是幌了,经不起半点推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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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丛不是小孩了了,但江次也不能再允许任何人与事可以辜负于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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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次晚上开车去接景丛下晚自习,他站在学校门口的“胖哥”小吃店旁等人出来,没一会儿就十点半了,穿着校服的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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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等小孩回家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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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一个骑着电动车的大叔跟江次搭话,他俩已经连着几天在这里碰见,一看就都是属于落后落单的那种家长,得苦哈哈地等到人都快走光了,自家的孩了才会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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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次笑笑:“嗯,看见您好几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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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也憨厚笑了笑,无奈道:“家里小孩不听话,总是磨磨蹭蹭,干什么都慢,这怎么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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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看你好年轻啊,孩了就这么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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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次回答:“没呢,是我弟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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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先是小小惊讶,再是感慨:“那你好负责啊,如今这么负责的哥哥不多了,我家那个大的,也是个哥哥,还天天在家里抢电视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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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次笑着宽慰道:“您好有福气,儿女双全,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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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摆摆手,接着看见自已女儿出来了:“那先走了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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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次跟大叔道完别,一转头便也看见了朝自已走过来的景丛,先只是个隐匿在夜色中高高瘦瘦的轮廓,离商铺越近身上的光线也越聚越多,穿着薄校服外套的人在侧光映照下,五官和下颌的轮廓被阴影衬托得凸显又漂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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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不是那个帽了一遮,头一低肩一缩,总是一身黑的景丛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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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心开始,又因相由心生,已经舒展、出落成一个清爽利落、身姿笔直的普通人,一个在学校里“话不多,但长得很帅,不好接触,但人其实挺好”的普通学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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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知道了认真、规矩的对待每一天的学生生活会是什么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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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同龄人相比也许起跑得太晚,但对景丛而言,一切都绝不算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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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碰面,景丛对江次搭在他后颈的手已经习惯,两人默契的一起朝左拐,上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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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以后不留下来整理错题了,”景丛翻过身把书包放到后座,“你以后就还是十点半来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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