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湘今晚要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东区某个帮派的小头目, 大家都叫他红眉毛洛克。</p>
两人谈完事情后，红眉毛洛克亲自送裴湘离开。</p>
“对了，我和你打听一件事, 你手下的那些小机灵鬼儿, 前几天是不是接到一个活儿, 就在邦德街搞些事情, 假装抢劫某位小姐的东西。”</p>
红眉毛洛克哪里会过问这些小事，但裴湘问了，他就愿意花些时间精力答复调查, 因为他很满意两人目前的友好合作关系。于是，他便扭头吩咐副手去下面询问一下。</p>
在等消息的过程中, 红眉毛洛克和裴湘站在背风的斑驳石墙下闲聊。</p>
今晚的风有点大, 呜呜咽咽刮过不远处的黑黢黢的巷子, 红眉毛洛克咳嗽了两声，点了一支烟。</p>
“帕丁顿，你问这个……是有人招惹你认识的人了？某位小姐？哈哈，那妞儿是你的心上人？”</p>
裴湘遗憾地摇了摇头, 语气轻浮地说道：</p>
“那位小姐要是肯青睐我, 我倒是不介意去献献殷勤，毕竟是娇花一样的漂亮姑娘。不过，我现在更关注那个指使流浪儿的幕后之人。”</p>
红眉毛洛克嘿嘿一笑，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p>
“是哪个倒霉蛋儿让你记仇哩？”</p>
裴湘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皱着眉头看着红眉毛洛克手中的烟草：</p>
“洛克, 你再这么抽下去，这咳嗽会越来越厉害，我可不想和一个短命的红眉毛保持合作关系。”</p>
“行啦，老子能活一天是一天, 你是斯斯文文的大画家，自然要长命百岁地去过上等人的生活，咱活着，咳咳，就是图个痛快。”</p>
“那你离我远点，我闻不惯烟味儿。”</p>
红眉毛洛克在裴湘嫌弃的表情中撇了撇嘴，猛吸了一口。</p>
裴湘自己往后挪了两步，然后才慢悠悠地解释道：</p>
“有个叫做威洛比的家伙，唔，说不定你还见过他，他应该光顾过贝蒂夫人那里，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他得罪过我，所以，我就不乐意看到他心想事成。”</p>
“威洛比？”红眉毛洛克想了想，“好像有点印象，是不是个出手大方的富家子弟？长得挺好的，嘴甜，贝蒂夫人那里的姑娘都挺喜欢他的。”</p>
裴湘轻嗤一声，仿佛不想听到任何有关威洛比的好评价。她抬头望见红眉毛洛克的副手匆匆跑来的身影，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p>
“小白脸而已，马上就要被我弄破产了，谁会喜欢他呢。”</p>
红眉毛洛克眼中精光一闪，他嘿嘿笑着，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威洛比和帕丁顿的恩怨上，把刚刚提到的某位小姐抛之脑后。</p>
这时，红眉毛洛克的副手跑近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半大的孩子，裴湘凝神细瞧，正是那天在邦德街上抢了东西的流浪儿。</p>
“老大，先生，这小子前几天在邦德街闹出些事情，看样子最近还发了一笔财。我刚刚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在老亨利的肉铺前转悠呢。”</p>
红眉毛洛克没出声，示意裴湘自己询问。</p>
裴湘也不客气，直接把流浪儿招到身前，问道：</p>
“小子，你在邦德街闹事，是威洛比指使的吗？”</p>
流浪儿吉姆眼珠子一转，含含糊糊地答道：</p>
“先生，我可不知道谁是威洛比，兄弟们为了吃顿饱饭，干的事儿可多可杂哩。”</p>
裴湘掏出一枚硬币扔给对方，继续问道：</p>
“再仔细想想，我知道你够机灵。”</p>
吉姆悄悄看了一眼红眉毛洛克，见老大没有阻拦他收钱的意思，便把硬币飞快地藏在了裤子里，然后才假装认真地想了一会儿。</p>
“哎呀，这位好心慷慨的先生，我忽然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个叫做威洛比的人。嘿嘿，他让我去撞一位尊贵的小姐，然后再从她身上抢些东西，比如钱包呀，首饰呀什么的，我就照办了。”</p>
裴湘扬了扬眉，了然道：“然后，他让你把偷抢到的东西再转交给他，对吗？”</p>
吉姆飞快点头：“是这样的，先生你都猜到啦，真是太英明啦。”</p>
裴湘哼笑一声，转头对红眉毛洛克说道：</p>
“看，威洛比赚钱的手段可够轻松的，凭借一张俊俏的脸蛋和一个龌龊的阴谋，就想哄骗一位富有的小姐倾心于他，然后带着丰厚的嫁妆嫁给他。啧啧，真是好算计，不过，鉴于我和他之间的仇恨，我是不会让他如愿的。”</p>
红眉毛洛克讥讽道：“富家子弟不都是这副德行吗？指望着老婆的嫁妆供他们花天酒地，心肠黑着呢。”</p>
裴湘此时扮演的是草根出身的布朗·帕丁顿，所以，她并不觉得红眉毛洛克的评价有失公允，反而跟着附和了几句，之后才对吉姆说道：</p>
“我需要你帮我办点事儿，就是在某个适当的时候揭穿威洛比的真面目，让他的‘狩猎’目标极其家人了解到他的无耻嘴脸。”</p>
吉姆没有马上答应。</p>
红眉毛洛克咳嗽了一声，他的副手立刻把吉姆往前一推，吩咐道：</p>
“好好帮这位先生做事，回来之后，我带你去码头找个活计。”</p>
听到这个允诺，吉姆忍不住咧嘴一笑，连忙朝着裴湘频频点头：</p>
“先生，您尽管吩咐，我还算机灵，肯定能把事情办好的。”</p>
裴湘先朝红眉毛洛克点头致谢，然后才对着吉姆低声吩咐了一些事情。</p>
另一边，红眉毛洛克看了一眼时间，想到自己一会儿还有事情和这个帕丁顿谈，就打发副手先行离开，去帮他处理其他的琐事。</p>
所以，当裴湘和吉姆商定完一个小计划后，就见红眉毛洛克独自一人缩在阴影里抽烟。</p>
吉姆特别有眼色，马上意识到自家老大还有事情要和帕丁顿先生单独谈，便对着红眉毛洛克和裴湘碰了碰帽檐，笑嘻嘻地离开了。</p>
“还有事？”裴湘奇怪地看向红眉毛洛克，因为两人之前已经谈完正事了。</p>
红眉毛洛克咳嗽了一声，浓郁的夜色隐藏了他的不自然：</p>
“帕丁顿，坦白来讲，你确实没有那个小白脸威洛比长得好，也不够健壮高大。可是，嗯，无论贝蒂夫人还是杜拉夫人都挺喜欢你的，她们那里的姑娘也都向着你……你、嗯，你都是咋做到的？”</p>
裴湘一挑眉，实话实说道：“除了财力，就是体力。”</p>
红眉毛洛克砸了砸嘴，觉得这他娘的真是实在话！</p>
裴湘用推心置腹哥俩好的过来人语气说道：</p>
“洛克，我的好兄弟，现在的姑娘们都精明着呢，毫无用处的甜言蜜语其实并不是特别有用，那是针对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的。在贝蒂夫人和杜拉夫人那里，就得有真金白银，当然了，还不能表现得太过粗鲁傲慢。”</p>
红眉毛洛克的眉心拧起了一个大疙瘩，仿佛陷入了某个困境当中。</p>
裴湘微微琢磨了一下，试探着说道：</p>
“当然了，也可以用真心换真心。但是，这可是一个代价昂贵的举动，很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反正，我目前是没有这种想法的，也没有遇到过让我牵肠挂肚的女人。”</p>
红眉毛洛克的眼神儿飘忽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摩挲了几下腰间的挂链和钥匙，左脚尖儿也跟着点了点地。</p>
裴湘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她之前认真琢磨过红眉毛洛克这个人，十分了解他的一些小动作代表什么。</p>
——红眉毛洛克想要讨一个女人的欢心……</p>
——他有些忐忑，他很珍重对方。</p>
——他在犹豫？</p>
裴湘心中有了计较，把这个推测结论当成一条备用情报记了下来，暂时没有多加分析探寻。</p>
之后，红眉毛洛克又问了几句威洛比的事情，却都被裴湘轻描淡写地岔开了话题。见此，这位帮派小头目就不再深问了，反正只是合作者的私人恩怨而已，没必要过分关注从而引起对方的反感和警惕。</p>
裴湘很快就和红眉毛洛克分开了，她甩掉身后的跟踪之人，在夜色中平安返家。</p>
然而，就在裴湘和红眉毛洛克离开后不久，那堵石墙后方的某条斜巷里，一个黑发男人也冷着脸离开了混乱的东区。</p>
风声、咳嗽声和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让没有内力的裴湘察觉不到斜巷中发生的事情。</p>
当然，按照常理来说，斜巷中的人也是察觉不到红眉毛洛克与裴湘的谈话的。毕竟红眉毛洛克足够警觉，他的副手也会帮他检查附近是否有跟踪窥探之人。</p>
但是，奥德里奇·德维尔异常敏锐的听力打破了常理，让一些句子和词语断断续续地传进了他的耳中。</p>
——帕丁顿和帮派头目交情不浅？这可以理解。</p>
——帕丁顿是贝蒂夫人和杜拉夫人的座上宾？呵，最好……这是个误会！</p>
——帕丁顿和一个叫做威洛比的人有仇？</p>
奥德里奇没有像红眉毛洛克那样被轻易转移开注意力，或者说，他关注帕丁顿的原因之一就是和一位小姐有关。</p>
所以，当他听到有个叫做威洛比的家伙，正在使用卑鄙手段哄骗某位淑女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裴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