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算差了。</p>
——毕竟，在这座华丽的府邸里，连脚下的石板路都这么美观，何况是人呢？</p>
离开府邸大门前，裴湘见王怜花朝着一条黑衣壮汉做了个简单的手势，那壮汉抱拳行礼后，就迅速转身离开了。</p>
“我那个属下去处理朱七七的事了，那姑娘会平安离开的。”</p>
裴湘轻轻应了一声，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一会儿要参加的生意会上。</p>
她之前已经在王家见过“中原孟尝”欧阳喜了，知道那人是洛阳城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但为人处事却从不张扬跋扈。欧阳喜豪爽热情又彬彬有礼，非常有人缘，他府上举办的生意聚会，当是很有看头的。</p>
“走吧，去看看今天有什么好东西交易。”</p>
“嗯，这就出发。”</p>
欧阳喜府上，待客大厅内。</p>
三十多把紫檀木椅随意散落而放，十七八人已经落座。他们中，有人在独自喝茶，有人在低声交谈，还有人在打量厅内的装饰。</p>
王怜花和裴湘走进去的时候，屋内的几名商人都起身打招呼，</p>
当然，他们打招呼的对象只有王怜花一人而已。对于他身边的裴湘，众人都不掩饰好奇惊艳之意，却没有轻易开口询问的。</p>
这时，主人家欧阳喜含笑着走了进来，他拉着王怜花的胳膊拍了拍，亲切地打趣道：</p>
“你往常来我这里，不是一进门就到处找好酒喝。就是独自一人姗姗来迟，这次怎么这么早就到了，举止还这样文雅？我知道了，是因为有裴姑娘在身边的缘故吗？”</p>
王怜花摇头叹道：“欧阳呀欧阳，你绝对是在冤枉我。今日冷二太爷到场，我怎会托大迟到？还有，你莫要在裴姑娘面前诋毁我的名声，好似我是个不知礼的毛头小子一般。”</p>
欧阳喜嘿嘿一笑，转头对着裴湘抱拳道：</p>
“裴姑娘，咱们又见面了，多谢你之前赠给我的养身丹药。”</p>
裴湘还礼，细心地问了欧阳喜服药后的效果，之后又谦逊应答了几句。</p>
欧阳喜又道：</p>
“今天这场交易会上，有不少上好的药材出售。裴姑娘若是遇到想要的了，尽管喊价拍卖，都记在我欧阳喜的账上。算是咱们结交相识的见面礼，也算是为兄的一点感谢心意。”</p>
有位身穿蓝色锦袍的中年商人笑嘻嘻地说道：</p>
“欧阳兄，你今天可太大方了，咱们两人也相交十余年了，你何时送我一份见面礼呀？”</p>
欧阳喜笑骂道：</p>
“哪里都有你这个金算盘钱串子！你算算，你这些年从我这里弄走了多少好酒和烤羊腿了？裴姑娘既不好酒也不像你有个无底洞似的的大胃，因此我才要送一件礼物给裴姑娘，否则的话，我这当朋友的岂不是厚此薄彼了吗？”</p>
另一人跟着起哄道：“此言有理。只是呀，在下也不善饮酒，最近又在吃斋，不知欧阳兄可否给弥补弥补？”</p>
这话又惹来一阵笑声。</p>
厅内的气氛热闹而和谐，并没有人因裴湘的女子身份而轻视她，也没有人因她的美貌而流露出垂涎目光。</p>
——当然，便是有些不好的心思，此刻也都藏得严严实实的。</p>
这些江湖上的豪商巨贾们，哪个不是八面玲珑之人？哪个不是眼力过人之辈？</p>
他们见裴湘腰佩长剑，步伐轻健，目光澄澈明亮内蕴神芒，身形看似婀娜纤细却背脊挺直，举手投足落落大方，自有一份从容疏朗，便已然觉得这女子不简单。</p>
后又听欧阳喜感谢赠药，口口声声认她为知交友朋，平等相待，更确信了之前的判断。</p>
再有，人是被王怜花领进来的，依照他们对洛阳王氏的了解，这裴姑娘想必也有些来历，再不济，她也当有过人的才能本领的。</p>
——这些人，敬财，也敬才。</p>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问好声，显然是有新客人到了。</p>
有小厮跑到欧阳喜耳边汇报，欧阳喜一愣之后又是一喜，他朝着身旁的朋友们高声道：</p>
“今天是个大好日子，不仅冷二太爷来了咱们洛阳，当下，又有一位远道而来的朋友光临寒舍。诸位少陪，待我这就去把贵客请进来。”</p>
“欧阳兄可别卖关子了，和咱们说说，来的是哪一位？既然是远道而来的朋友，咱们就和你一起出去迎接嘉朋。”</p>
欧阳喜一边大笑着快步疾走，一边扬声答道：</p>
“不是别人，正是兰州的姬冰雁姬老板。”</p>
“哎哟，姬冰雁竟然离开兰州来我们洛阳了？”</p>
“原来是姬老板呀，这确实是稀客，诶，欧阳兄等等在下……”</p>
“姬冰雁？可是那位兰州巨富，就是那个，嗯，有着‘铁公鸡’绰号的姬老板？”询问的人压低了声音。</p>
“不是他还能是谁？姬老板如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年轻的时候……据说和那盗帅楚留香一起闯荡江湖的，想来功夫不差。”</p>
“陈大哥认识姬老板？小弟年轻见识少，之前只听说过姬老板的偌大名声，却一直没有弄明白姬老板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陈兄可否指点一二？”</p>
“姬老板呀，他是什么生意都做。嘿嘿，哪里有钱赚，他就在哪里。有人估算过，兰州城内的生意场上，每赚十两银子，其中一两就是归属姬老板的。”</p>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p>
一阵高低起伏的议论声中，欧阳喜等人簇拥着姬冰雁一行人返回了大厅。</p>
趁着众人应酬寒暄之际，裴湘站在人群之外好奇打量突然来访的姬冰雁。</p>
姬冰雁此人始终一副神色淡淡的模样，纵然对着身边的人客气微笑，那笑容也很浅很短暂。</p>
可有趣的事，他这样的矜持疏离态度，却不会让在场的任何人感到被怠慢了。纵然他不言不语，也没有人会认为他是倨傲自大的，只觉得姬冰雁本就该如此待人接物。</p>
就在裴湘观察姬冰雁的同时，那人突然转过头来，锐利的目光越过众人，直接落在裴湘的身上。</p>
他的眼神如鸷鹰一般敏锐，整个人都显得非常的精明强悍。任何人都无法在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寻找到懒散或者迟钝之类的神情，显然，这是个胸有沟壑且冷静果敢的男人。</p>
裴湘朝着望过来的姬冰雁微微颔首，只当两人不会有太多交集。不曾想，那姬冰雁见到裴湘之后，先是疑惑地皱了皱眉，之后便低头对欧阳喜说了什么。</p>
欧阳喜一怔，转头看了一眼裴湘，随即点了点头。</p>
得到欧阳喜的肯定答案后，姬冰雁便直接朝着裴湘走来，在众人的瞩目下，对着裴湘一抱拳：</p>
“裴姑娘，在下姬冰雁。姬某此次来洛阳，正是为寻姑娘而来，可方便借一步商谈？”</p>
“姬老板好，”裴湘回了一礼，之后才颔首笑道，“久闻姬老板大名，今日得见，深感荣幸。既然姬老板有事询问小女子，小女子万万不敢推辞。欧阳兄，烦请你安排一处合适的地方。”</p>
欧阳喜连忙笑道：“这是自然，二位请跟某来。”</p>
裴湘和姬冰雁被欧阳喜亲自领到花园中的八角凉亭处。</p>
这里距离方才待客的正厅不远不近，既不影响两人单独交谈，也能望见大厅方向来往进出的人们，且四面开阔，没什么遮挡，非常适合初见的一男一女长时间谈话。</p>
“姬老板有何事找我？”</p>
姬冰雁认真看了两眼裴湘的五官外貌，方才沉吟着说道：</p>
“裴姑娘，姬某是生意人，所谈的事情皆是买卖。日前，诚王殿下分给了姬某一宗利润不错的生意，条件就是姬某在兰州帮他调查曲家当年之事。”</p>
裴湘不动声色地保持着微笑弧度，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p>
姬冰雁语气淡淡地说道：</p>
“姬某已然从诚王殿下那里得知，裴姑娘并不是曲氏血脉。同时，诚王殿下交待姬某，既然裴姑娘能把一个故事说得那样生动曲折，还有诸多细节可以对照，无中生有的可能性就非常小。”</p>
裴湘眼睫轻颤，欲言又止。</p>
姬冰雁面无表情地继续解释：</p>
“所以，诚王殿下认为，即便裴姑娘不是曲氏女，大约也是知道一些当年的真相的。他建议姬某亲自出面询问一下裴姑娘，你当日的故事里，到底有哪些内容是真实发生过的？”</p>
裴湘：“……”</p>
——何必要如此积极地打假呢？</p>